最後一截香燃盡,蘇問躍身而起,右手探出,那柄通體墨黑的長劍盤旋一週落入他掌心之中,頓時劍中的蒼涼氣息到灌入他體內,滔天殺意盤繞而生,竟是與許衣人激盪出的劍意針鋒相對。
白州初見,陸行以帝王劍戰無德和尚的眾生劍,長衫劍魁一劍對一萬七千劍,佛陀劍,菩薩劍,香客劍......萬千劍生萬千意,可這世上的眾生何止萬千,佛陀修緣,也僅是一方阿彌陀佛,無德窮盡一生收納一萬七千眾生意,終是難敵帝王揮斥。
沛然劍意灌湧蘇問體內,非是他在馭劍,而是劍在帶他,帝王睥睨,整個背蔭山中的修士無不在那一剎那如芒在背,霎時間蘇問耳畔似有輕語迴響。
“蘇問,可要好好看清楚,這便算是教你了。”
那日陸行的一語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一劍帝王,蘇問看得清楚,也正是從那一刻起,他決心一定要練劍,後來陸行沒有教過他一招半式,可是他仍是偷師了一劍,再去過京都之後那一劍更加明瞭,京都有帝王,有權相,有陰曹之君,見過,想過,他蘇問做不到平凡,所以他不要去做默默無聞的劍魁陸行,反而是一劍天下知的許衣人更合他心意。
“許衣人,這一劍你敢不敢接。”蘇問怒聲喝道,卻不知是他再說,還是劍意使然,又或是那遠在京都劍閣中的劍士。
“陸行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這一劍救不下他。”
那柄連劍鞘都被步層層包裹的長劍終於被許衣人握在手中,天山劍池不僅是九州之上的劍道翹楚,更是百年來最富盛名的鑄劍之地,百年出百劍,百劍贈群雄,天下劍士有兩願,一是能學到枯劍冢的百步飛劍,二便是能有一把天山劍池鑄造的名劍。
布結掙開,立即便有止不住的劍氣傾洩而出,劍鞘寸寸顯露,一龍,一鳳,一麒麟,三獸栩栩如生,龍口張開含劍之處,鳳凰居中,翎羽飄然,麒麟在尾,獨角處為劍鋒,三獸相連端的是神聖威嚴,如此神蹟僅僅只是劍鞘,劍還未出。
“此劍名為錕鋙,曾為大周帝王之劍,今日許衣人以這帝王劍領教枯劍冢的帝王劍道。”
許衣人一字一句,錕鋙,龍劍也,霞瑞奪鞘,承九州大運,寒芒出鞘,直覺萬丈劍氣逼人而來,兩方君王同時降臨背蔭山,是此山大幸,卻是此山中修士的大不幸。
黑白二色的劍氣怒而相沖,兩人瞬間邁步,百丈之內無人可承受如此磅礴劍意,便是蘇問此刻也是血汙滿面卻不自知,只是跟著手中的劍前行,兩劍同樣霸道,只是一劍從萬里之外而來,一劍卻是握在當世劍仙手中。
劍鋒分毫不差點中,折出千百道肆虐的劍氣朝遠處掠去,其中最為粗獷的一道正正斬在北山道那座高山之巔,立刻被山巔捲動氣的森然氣息擊潰,但是山中懷抱盤古盤的周栩卿口噴鮮血,失神望著盤上一道寸深的劍痕,痛惜嘆聲,若是沒有盤古盤,只怕背蔭山從此便沒了背陰。
而蘇問與許衣人此刻所在之地塵土如海水飛漲,好似土龍升空,卻是不敢靠近兩人分毫,原本地幔之中湧動而出的仙家氣息,被這二人一劍斬的支離破碎,不知多少人心中痛煞,卻不敢口言。
蘇問一口鮮血噴在墨擎之上,氣息瞬間萎靡,連同劍上所帶的劍意也在這一交鋒之中盡數耗盡,但是終究逼出了許衣人一劍,不分勝負,是蘇問與許衣人不分勝負,儘管後者心頭淤積難平,但他卻輸給了陸行。
“這不是你的劍,做不得數,所以今日我不殺你,也不保你,等你真正有資格逼我出劍時,我再來討要這一劍。”許衣人收劍歸鞘,灑脫轉身而去,儘管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經勝了蘇問,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還能出劍,可蘇問卻連握劍都已經做不到了,可是他自己清楚,這一劍根本不是他與蘇問的較量。
頹然倒地的蘇問輕笑著看著對方瀟灑身影,喃喃自語道:“越是高手越是虛偽,輸了就要認,硬撐著算什麼。”
“不過師傅,這劍不適合你,劍要殺人,可你卻不肯啊!”
劫後餘生的蘇問有驚有喜,方才許衣人是真的對他生出了殺意,百戰百勝並非空話,他去了枯劍冢便是要再勝一場,如今不僅輸了,甚至連對方的弟子也沒能贏,但是一把墨擎的確救不下蘇問的命。
只是在三百里外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的劍懸在半空,終是讓許衣人沒有勇氣再出第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