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緣輕踩蓮葉體迅飛鳧躍向半空,柳化顏落定天元只是剎那,隨即緊追而上,拳腳之中的力道早已經越過武試的範疇,軍伍的格鬥技經過數十年的精煉,又是拿著北魏江湖這塊磨刀石徹底將一把本就鋒利的刀口打磨的更加銳利,然而如此迅猛生威的招式,莫修緣卻從未表現吃力,也不曾見他施展過何種高深武學,只是那手中好似藏了上萬雲團,輕而易舉的便將對方的力道化盡。
“果然還是差了許多,莫修緣早已經超出同輩人許多,恐怕只有那兩位號稱神聖的少年少女才能勝過他半步。”道不同輕嘆道,凌天宮坐鎮九州以來,集天地精華,尋問道天,幾乎整個九州半數的造化都在那裡聚而不散,除了宮主與三位大神官外,另有聖子聖女兩人,皆是天資聰穎之人,自幼在凌天宮聞道修行從未現世,修為自然也不得而知,不過那位被稱作神聖之下第一人的付丹陽對於這兩人卻是異常敬畏,從他連莫修緣都未曾放在眼中可見一斑。
而在學府成立之初,也曾有縱橫兩行走的說法,由兩院最傑出的弟子出院修行,曾經的黃金時代更是在凌天宮上與大神官坐而論道,那時的學府,兩院弟子遍佈三國,慕名而來的教習隨便一位都稱的上當世所在領域的翹首,就連坐掌中原的天朝大楚都不得不承認,北魏學府橫貫古今,縱橫之名聲名遠播,只可惜往事過往,如今的學府越發的故步自封,自從橫院消亡,兩大行走只存其一,甚至在提筆閣新列的排名中,縱橫學府第一次墜落雲頂,排在了修建不過十數年的南唐應天書院之後,令人唏噓。
早在半年前就傳出莫修緣要入縱橫學府修行的訊息,一時間南唐譁然,不明白對方為何要捨近求遠,應天書院自豐江兩州換名之後遷址到凌天宮之下,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佔據,再加之南唐替代西楚重新成為神州之地的主宰者,本就是天地氣運傾斜之地,相比於已經行至黃昏的縱橫學府,應天書院才是眾望所歸之地。
不過也有好事者推測,如若莫修緣做了縱院行走,便是要將縱橫學府最後的一股氣運也給斬斷,殺人誅心,到那時北魏還有何力量與大唐抗,儘管其中多了許多以訛傳訛的成分,但也不引來學府諸位老人的深思,如今的學府是否還能找出一個可以與莫修緣抗衡的弟子。
半空中兩道身影交錯百次,震耳欲聾的碰撞聲遠遠勝過蘇問等人這邊的陣仗,不得不說如果這兩人衝進那五十人之列,無異於狼入羊群,但是莫修緣有他的驕傲,柳化顏同樣有他的執念,今日不論其餘地方如何,位居天元的蓮葉上只能是一人。
一身麻衣的莫修緣長髮飄然不是仙人更勝仙人,不愧是被凌天宮認定百年來最接近天道之人,其天資更是超過了武榜第一人的凌天宮宮主,只見其一腳踏在柳化顏的肩頭,身形墜下好似山嶽壓頂,柳化顏肩頭下沉,一手鎖住對方腳踝憤然發力將對方拉下凡塵,與此同時另一手呈爪掏向對方心窩,招招皆是殺意,看的其餘人攥緊的掌心中冷汗直冒。
“無理。”莫修緣輕聲說道,一指點出正中對方爪心,貫穿整條手臂的莫名力道頓時讓柳化顏半邊身子的經脈好似被堵塞一般,整條手臂無力耷拉下來,可他仍是悍然不退,猛然撞在對方胸膛,儘管一隻白皙手掌及時按在對方肩頭,莫修緣依舊被那野蠻的力道撞飛出去,但柳化顏胸口同樣中了一腳,更加狼狽的朝水面砸去。
“柳哥。”一名軍部少年踏葉而起,兩手托起下墜的柳化顏,兩人互推一掌,柳化顏方才堪堪穩住身形腳尖輕點水面,一躍落定,那張只屬於莫修緣的蓮葉此刻終於換了新主。
布鞋踏水,波紋漣漪撞開,莫修緣如履平地一般踩在水面,臉上帶著溫潤笑意,沒有傲然,更沒有憤怒,緩聲說道:“你很厲害,我在滄州見過一位小將軍,他的殺人技與你如出一轍,不過你比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莫修緣不過一介南唐草民,並不關心刀兵之事,卻也知曉天下之事無非分合,千年前的第一君主不也是橫掃六合統一九州,在我看來並無對錯之分,如若你覺得不妥,大可以親手奪回來,就像我接下來要做的一樣。”
莫修緣雙手一揖,再起身時腳下彷彿一面銅鑼震響,水浪飛落,一條清水蟒蛟破水而出,莫修緣立於蟒首,身軀挺立似是睥睨眾生一般的居高臨下,好似天人下界,舉手投足間無不是天地意志。
與此同時柳化顏抬手探出,體內靈力如潮般盪漾,八座靈宮一一矗立,白州有燕山,連綿上千裡,一分南北,其上京觀無數,皆是用人頭壘砌的,南唐那位不講風韻,只顧憤世嫉俗的杜才子曾有豪言,男兒自當帶吳鉤,收取燕山北四州,被江南道上計程車子書生口口相念,連鐵匠鋪的生意都紅火了百倍,只當那北魏若無灕江險,何談青衣守家國,卻不知白州雖無魏武卒,亦有燕山飛虎騎。
一頭滄然錦虎越水而出,毛髮如針透著寒芒,與那蟒蛟四目而亡,凶煞之氣絲毫不遜色武定門上那頭白虎神相。
“只恨晚生十年,見不到大將軍一人一馬踏江來,慶幸託生此時,尚能等到百萬魏卒渡江去,莫修緣,來試試。”
兩人位置交換,柳化顏原封不動的將那三個字還贈給對方,兩頭兇獸怒哮而來,錦虎探爪飛撲,蟒蛟腰身纏繞,震起的浪潮似是要將整個清池顛覆。
混門三人的落敗自有人看入眼中,再沒人敢貿貿然去找那個分明扮豬吃虎的少年,只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王冉亮可就要悲慘太多,好似過街老鼠東躲西藏,竟是不知不覺的衝到了蘇問身旁。
“兄臺,救我。”許是病急亂投醫,也可能同是弱勢的心心相惜,畢竟透過第一場的一百五十人中,也就是他二人最顯狼狽。
其身後追來的幾人看著蘇問,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片刻後為首一人終於開口道:“這位兄弟,你也看到了,咱們這邊雖然人多,可三十個人選那邊的傢伙就要佔下大半數,剩下的人大多都來自同一個宗門,咱們這些散人如果再不抱在一起,那就只有等著給人各個擊破。”
蘇問不是蠢人,要從五十個人裡選出十幾個來,強強聯手才是上策,而那些來自同一宗門勢力的人必然是一致對外,相比之下他們這些來自各處毫無交集的散修倒的確成了別人用來墊腳的石頭。
“你是想拉我入夥?”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小兄弟,在下劉刀。”那人憨笑著說道。
“蘇問。”
見著兩方互換了姓名,王冉亮在一旁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儘管這次武試他們宗門也來了不少人,可最終只有他一人透過了第一場,而且其中手段便是他此刻想起來都覺的汗顏,如今已無法依託宗門之力,而那些散修也不肯將如此寶貴的名額讓給他,被夾在中間的他淚水都不知被水花打落了多少次,若不是道不同幾次暗中出手相助,他早就到池子裡喝水去了。
“要我加入也行,不過我有個條件。”蘇問輕聲說道,抬手指著身旁的王冉亮,“我要帶上他。”
王冉亮目瞪口呆的看著蘇問,看了許久終於肯定對方與自己沒有半分交情可言,甚至見都未曾見過。
“這,小兄弟,我們本身已經處於弱勢,再帶上一個拖後腿的,是不是......”劉刀很是為難的說道,眼見著清池上的蓮葉越來越少,此刻多一個人就相當於少一處落腳之地,稍有不慎淘汰的可能不止一人。
“如此的話,不如我也給你們一個選擇,你覺得你們四個夠不夠做我二人的對手,大可以來試試。”蘇問冷笑一聲,不善的目光掠過眼前四人,腳下只是微微踱步,對方便如臨大敵般的警惕起來,兩個開靈初境的傢伙威脅著四名開靈中境修士,當然有資格說這話的也只是蘇問,王冉亮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蓮葉微動整個人就像打了擺子一樣顫抖著。
劉刀咬著牙連連深吸了幾口氣後,沉聲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他的安危你自己負責,必要的時候,不排除我們對他動手的可能。”
“自然。”蘇問只是一個轉臉便由方才的殺意凌厲變作了和顏悅色,如此跳躍的情感驚得劉刀等人臉頰抖動,最終只是哼一聲,幾人暫時聚在了一處。
“多謝蘇兄。”王冉亮淚流滿面,劫後餘生的感恩說道。
蘇問看著對方動不動就一副死了爹孃的模樣,比女子還要不如,搖頭輕嘆著,卻並沒有說什麼,但這更讓王冉亮心中不安,皺了皺眉又問道:“蘇兄可認識家師。”
“你不用試探什麼,我與你素未謀面,關係更是半點沒有,之所以願意幫你,純粹是因為你的姓罷了,以前有個迂腐的傢伙,我總覺得還欠他點什麼。”蘇問慘笑一聲,替對方抹去眼角的淚水,倒是和那人一樣生的清秀,在滄州那座不為人知的無過茅廬,廬外有兩座石碑,一座無名,一座只有讀書人三字,那傢伙不願將名字留在世間,可仍有人知曉他,一位紅顏,一位知己,以及他這個受了一拜的假王爺,那麼留個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