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穆都司有何吩咐,老漢我去做便是。”盲眼老人站起身來,將身後的大劍緩緩卸下,落地時一陣悶響傳出,地面晃動,鈍厚的劍鋒在地上砸出一個半尺的深坑,蛛網般的裂縫從劍尖下蔓延開來。
穆長壽這才心滿意足的冷聲道:“你去給我把陳茂川和王珂殺了,只要他倆死了,剩下的人不足為懼。”
老者點頭回應,一手握著劍柄將巨劍在地上拖行,大理石的地磚竟是受不住劍身的重量紛紛炸裂,硬是被拖出了一道半寸深的凹痕,老人眼盲卻毫釐不差的走到了陳茂川和王珂面前,纏著布帶的雙眼彷彿能夠看見一般落在王珂身上,隨後又移向了陳茂川,嘴巴張開,稀疏的牙齒上滿是飲酒留下的牙垢。
“二位誰想先死。”
面對一位立塵強者的催命話語,只怕任何的作答都需要萬千思量才好。
“殿下可想到了此刻的境地。”王珂突然開口問道。
陳茂川看著老將軍犀利的目光,汗顏的苦笑道:“王將軍教訓的是,我確實沒有料到。”
“不如這樣,老夫給你指條路可好。”
“蘇問不能動。”陳茂川沒有猶豫的回應道。
“理由。”
兩人彷彿心知肚明一般你一言我一語,而那名盲眼劍師竟然停在原地默默地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
“他在京都能幫到我和十三叔。”陳茂川沉聲說道。
王珂搖了搖頭,“不夠,靠一個外人,到了京都你不該有後路。”
“他與你並無仇怨,你為何一定要殺他。”
“因為孤家寡人必須做到的無情,在他身上有你的死穴,一條人命有幾兩重,你背的越多就越放不下。”
陳茂川再次沉默,王珂卻笑了,兩人的對話結束,於是盲眼劍師動了,他最終沒有給對方選擇的機會,而是親自找上了陳茂川。
“殿下放心,有我等在誰也不能傷你半根毫毛。”閆成亭朗聲喝道,青松派七名弟子列陣在前,迎著劍臣而去。
可對方到底是立塵強者,只憑借他們這些開靈脩士根本抵擋不住分毫,幾乎一人寬的的巨劍橫空掃來,激盪的劍氣成顯實質,七人一字戰力重疊出掌,打著一點破面的思量,可事實卻如同蚍蜉撼樹一般,七人應聲倒飛而出,鮮血染紅大地。
“閆成亭,三年前被師兄陷害逐出師門,後來你為他報了仇,他還你一條命,算是你第一個拉攏的部下,他要是死了,你不心痛。”王珂冷聲說道。
“想要傷到殿下,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又有數道身影從後衝出,結果仍是抵擋不住盲眼劍師的一劍。
王珂看了一眼有些動搖的陳茂川繼續說道:“陳大勇,落草為寇的南朝敗將,被大將軍擒住,是你求情才得以保住性命,這些年替在滄州建立數個幫派,可以說你能攢下此刻的家業,至少半數都是他的功勞,你也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你面前。”
陳茂川沒有答話,盲眼劍師繼續前行,同時不斷有人攔在他的面前,但結果都是一樣被一劍震得吐血,王珂竟是能夠精準的說出每一人的名字,來歷,只是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刺入了陳茂川的心頭。
陳茂川緊握著雙拳,他相信只要自己鬆口,便可活命,可他找不到讓自己開口的理由。
這時先前倒地的閆成亭艱難起身,搖晃著繼續走過陳茂川身旁,突然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那張蒼白的臉頰上帶著難言的笑意,氣息虛浮的說道:
“王將軍,哪怕是一條養了很多年狗死在面,任誰也會難過,但是人不一樣,因為人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同樣我站在這裡是我自己的選擇,還有你口中所說的部下,哈哈,你終究還是不懂,這些年能在殿下手裡做事,是我的榮幸,我先走一步。”
“義父。”王少哲焦急的輕聲道,然而被對方一個手勢止住了接下來的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道慷慨赴死的背影,無奈的退了回去。
“怎麼樣殿下,你想明白了嗎?”王珂如此說著轉頭看向對方,卻猛然發現對方原本坐立難安的身形竟然平復了下來。
陳茂川深吸一口氣,臉上的凝重消散,因為他猛然想通了該如何回答,所以他站起身來徑直朝前走去。
“王將軍,你剛才問我為何不能殺蘇問,我告訴你,因為他是我陳茂川的朋友,而今天站在這裡的人,我從沒有那他們當過部下,人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我陳茂川也不需要用別人的死來活命,你用蘇問來告訴我何為無情寡人,那我現在便要看看你敢不敢看著我死。”
一語落定,他挺胸闊步的走到盲眼劍師的面前,神情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寬大的巨劍迎頭斬來,哪怕決定死法,也要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