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男子輕聲道,但顯然這個問題並不是用來回答對方的,這世間有誰最望太平長安,佛家曾有地藏王菩薩身居鬼門關前,誦經超度,發下地府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源,只是他每超度一隻惡鬼,世間便多出十惡人墜入陰曹,錯的究竟是鬼還是人,還是這把人逼成鬼的世道。
走過門房時,陳長安有些心不在焉,一腳踢在門檻上,險些一個踉蹌,好在穆輕蒼及時扶住了他,原來還是那個弱不禁風的讀書人,卻比方才隨口一句輕言便決定三十個人生死時的陳長安更讓她心安。
今夜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馬幫的眾人還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悲痛中,只有角落的紙店老闆突然站起身子,彷彿察覺到了什麼,與此同時在鎮口一個少年走來,猛虎下山而來。
趙力端坐在祠堂中等待著手下傳回的好訊息,等來的卻是一支如鬼魅隱於黑夜的利箭,這一次他沒能反應過來,然而箭羽卻僅僅刺中了他的頭盔紅纓。
“你的命好好留著,自會有人來取。”
話語順著風聲湧進祠堂,等到趙力衝出門時,外面那裡還有蹤影。
鎮北的一處破廠房中,紙店老闆窺察著屋外的動向,這時一隊士兵進來找樂子,馬幫中有著不少婦女,前幾日趙力不想再生事端,手下計程車兵也不敢放肆,但是今日趙力已是鐵了心要斬草除根,便也不再顧慮馬幫眾人的生死,一些士兵揣摩出將軍的心思,也越發膽大起來。
“小娘子,這些日子可把我想壞了,來今天跟哥哥們樂呵樂呵。”一名尖嘴猴腮的兵卒滿臉淫笑的走向一名少女,女子的父母連忙將女兒護在身後,馬幫眾人義憤填膺,奈何青壯幫眾都是重傷之軀,又被帶上鐐銬,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還未等靠近,就被幾名士兵亂拳打到。
那名兵卒一巴掌打反擋在身前的男子,扯住那名少女的衣袖,整個上衣應聲撕開大半,露出白花花的面板,雖說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是凹凸成型,看的那群早已難耐的兵卒再無法控制理性,幾名反抗激烈的幫眾竟是被直接抽刀砍死,整個廠房中哀嚎連連。
“嘭。”
就在那名兵卒要將臭嘴親吻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時,一張踩滿泥垢的鞋底毫不客氣的與他的臉貼了個瓷實,整個人歪著嘴哀嚎起來,只是叫嚷著,“混賬,是誰,快給我殺了他。”
士兵這才看清出頭之人正是白日裡被青蝠門長老一掌拍的吐血的紙店老闆,被抬進來的時候還一副病怏怏要死不活的模樣,此刻突然站挺身子竟是魁梧的有些駭人。
“你們這群畜生真是侮辱了身上的軍裝,滄州鐵甲的威名是老子一刀一刀從南唐人身上砍來的,不是讓你們糟蹋百姓用的。”紙店老闆怒喝一聲,厚重的手掌如同兩把蒲扇,一記雙風貫耳,打的眼前士兵一陣眼冒金星,腳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東倒西歪。
趁著對方愣神,一名馬幫的少年咬緊牙硬撐著站起身,用手中的鐵鏈死死勒住一名士兵的脖子,這一下徹底掀動了所有人的血氣,馬幫走馬靠的就是一股一往無前的狠勁,更何況這裡的都是他們的家人,壓抑許久的情感,更是被今日七位長輩慷慨赴死所點燃,為了家人而戰,此刻再沒有比這更能激發潛能的動力了。
無論男女老少,各個卯足了勁將衝進廠房中的官兵壓在地上,用手,用腳,用牙發洩著他們心中的憤怒,這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官兵那裡見過如此瘋狂的人群,哪怕是一瞬的膽怯和愣神,便註定要接受數之不盡的怒火。
紙店老闆一馬當先的衝到屋外,早已等候多時的官軍已然擺好了陣勢,畢竟當初將馬幫眾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是偷襲也好,人數優勢也罷,一批訓練有素計程車兵,在短暫的慌亂後迅速做出的反擊。
只可惜他們找錯了對手,誰能想到一個沒落小鎮買紙的老闆竟然會是一名開靈境界的武夫,分明白天才被青蝠門的長老打的吐血,此刻竟是生龍活虎一般如入羊群,早已經被七貴衝爛一次的軍陣,心中的忌憚被無限放大,畢竟七貴還是一拳一腳的力氣活,而對方只是翻動一下手掌,四五個人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掀翻在地,兩者的效果簡直天差地別。
儘管自李居承踏碎山門以來,世人眼中的修士便要比成陣的軍隊遜色一籌,可是且不說當初為了耗死一名立塵宗師,李在忠就動用了近萬人的鐵騎,單是這些隊伍之間仍然有著不少實力不俗的修士存在,凡人與修士之間的差距其實和人與螻蟻之間的距離一樣,現實的讓人絕望。
更何況面對一名開靈境界的武夫,簡直比兩個同階修士還要棘手數倍,僅僅是看守廠房的五十人遠遠不夠,直到青蝠門的大長老出現,才終於挽回了頹勢。
“老小子,早上讓你白打了一掌,我可要連本帶利一起討回來。”紙店老闆冷笑著將拳頭捏的咔咔作響。
薛重陰沉著臉,白天竟沒能察覺到對方隱匿了修為,只為了藏身於此嗎?只怕還有別的算計,“是老夫看走了眼,不過憑你開靈境界還翻不了天。”
話音落下,雄渾的靈力沖天而起,穩紮穩打的開靈上境,身後六座靈宮若隱若現,這等實力在一個落魄的二流宗門裡實在可惜,不過好在他只是開靈。
夜幕漆黑,因為這一箭叫做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