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安微微頓步,沒有回頭,平靜說道:“你可以試試。”然後牽著妻子邁步離去。
看著對方消失在雨中的身影,趙力面色鐵青,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桌臺,身旁的副手不敢上前,直到看見對方臉上的怒意漸漸平復才小心的走上前去,低聲問到:“將軍,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怎麼辦,總有他後悔的時候,我要讓他陳家和那該死的馬幫一起覆滅。”
“可是穆夫人那邊。”
趙力斜眼掃過副手,嘴角微微揚起,用手指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本想借著這個婦人再往上爬一步,既然如此,都死了穆都司那裡才好交代,馬幫手裡的那批貨物你知道該怎麼處理,多給死去的弟兄家中一些撫卹金,我趙力生時沒能帶他們富貴,死了也要讓他們知道沒有跟錯人,這個仇必須血債血還。”
“屬下們不後悔跟著將軍。”副手慷慨激昂的喝道,不管對方做什麼,他們自當誓死追尋。
這世間不缺惡人,因為善惡都是相對的,趙力要對的起手下的兄弟,就一定會負別人,但這一點他從不後悔,就像那日所有士兵明知不敵,明知要死卻沒有一人退去,手段也好,御人之術也罷,能讓三百人對你如此忠心耿耿,便足以稱得一聲大才。
離開祠堂,迎面停著一頂華貴的轎子,陳長安停步,看向身旁的婦人,聲色惆悵的說道:“你終究還是改變不了嗎?輕蒼。”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對方這麼叫過她,穆夫人有些愣神,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不諳世事的爛漫光景,“長安,你有多久沒有這麼叫過我了。”
“快二十年了吧!那時候你還是穆家的千金,而我卻是戴罪之身。”
“我。”穆夫人想要開口,卻被一陣寒風堵住了話語,頭上的髮髻有些亂了,“也許是吧!我以為我能習慣這種貧賤的生活,可是,我過夠了,我需要丫鬟伺候,我需要出門有轎伕代步,我需要別人對我畢恭畢敬。”
陳長安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你把這樣的生活叫做貧賤嗎?我們並不缺錢,甚至比起一般人家也算殷實,但是你一定要那些嗎?那些虛榮的東西。”
“你不會明白的,這件事結束後,我想回去住兩天。”穆夫人面無表情的說道,便要坐進轎子中。
“呵呵,哈哈哈。”陳長安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手中的油紙傘被風吹走,雨水打落在他身上,狼狽至極,“我以為我讀懂了你,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千金大小姐怎麼會甘心做麻雀,我以為我放下尊嚴可以挽留住你,也許是我太天真了,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要走就走吧!”
失魂落魄的他踩著腳下的青磚猛地一個踉蹌,穆夫人連忙扶住他,卻被他揮手甩開,艱難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穆夫人仰著頭,任由雨水打溼她的紅妝,莊重雍容不在,只剩下一個落魄的女子,對著空曠的街道大喊道:“你從來都沒有懂我,你的眼中只有你的書,我就是個勢利的女人,跟著你吃了二十年的苦,二十年,把什麼都給了你,就只換來這個嗎?”
“夫人,還是進驕子吧!彆著涼了。”一名轎伕連忙說到。
“呵呵,我要的是這些嗎?不過是不想讓別人看低我,你們男人要名節,我又何嘗不是,你丟得下,我丟不下。”穆夫人慘笑著將頭頂的金簪扶正,又整了整身上華麗的衣衫坐入轎中。
“起轎。”
“去哪裡,夫人。”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