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的劉家村是位於兩界山最近的一處村子,村落中有百十來戶人,年輕人都出去討掙錢,只留下婦孺老人在家中務農,南唐不比北魏,男兒離家第一的選擇便是參軍,在南唐賺錢的活路很多,除非是無牽無掛,否則誰願意去沙場上撈戰功掙死人錢,這倒不是南唐的軍伍有多麼艱苦,實在是被兩次灕江之戰打怕了。
靠著地理優勢,城鎮大多依附在山水之旁,土地肥沃,養蠶繅絲,種茶製糖,這是北魏求都求不來的天然優勢,尤其是南唐朝廷鼓勵商貿,這些年終於開通了幾條和北魏的商線,可以說只要你不想餓死,那真是想死都難。
劉家村的青壯男子們組成一批勞力,專門到附近的大鎮子裡去給人收貨,往往三五月甚至半年都不回家一次,不過到了年底之時,那怕手頭再忙也都要結伴返鄉,在外面辛苦打拼一年,圖的什麼,還不就是到了年底手頭能多那些銀子,享受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恬靜生活。
最後的年尾過了,再戀家的男人也要離去,帶著妻子親手縫製的香囊,臉上殘留著兒女留下的唇印,這雙手想要拿起一樣,就不得不放下一樣。
村子外一個小女孩靜靜的望著這場離別,圓圓的大眼睛比夜裡的夜明珠還要閃亮,透著粉嫩的小臉有些嬰兒肥,精緻的五官恰到好處,就像工匠手中精心雕琢的瓷娃娃。
她對著身旁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眨動著眼睛,儘管小姑娘很努力的想要表現出一副悲傷的模樣,可那張小臉除了可愛之外,再無法讓人生出別的念頭。
“牛叔,為什麼他們那麼傷心,我也想傷心,可我哭不出來。”
被叫做牛叔的魁梧漢子失神的拍打著腦袋,力道之大能夠聽到陣陣沉悶的敲擊聲,可對於如小山般高大的漢子來說不痛不癢,“小仙芝,牛叔腦子笨,不知道為啥要哭,人類多愁善感是出了名的,咱學不來也很正常。”
一番駭人的言談,好在村名離的很遠,才沒有引來一陣詫異的目光,小仙芝耷拉著腦袋,用手揉搓著粉嫩的臉蛋兒,以為這樣自己就可以流出眼淚來,但還是白忙活一場。
“牛叔,我想出去走走,去看看老爹生活的地方。”
“那可不行,說好的就出來看一眼,要是被大爺知道了,你牛叔我這一身皮肉恐怕就要散了架了,趁大爺還沒發現,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外面兇險的很,到處都是惡人。”牛叔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說什麼也不答應。
小仙芝嘟著嘴,看著遠去的人群,喃喃自語,“可是老爹不就是從外面來的嗎?外面的人有喜怒哀樂,我想學,牛叔,我求你了,帶我去外面看看吧!老爹不屬於這裡,這裡不是他的家。”
一隻被繡的醜陋不堪的荷包被小仙芝珍愛的碰在手心,裡面是她的父親,是那個送她回家的人,而現在這個可憐的傢伙只能客死異鄉,真是造化弄人。
牛叔看著那隻荷包,長嘆了口氣,粗糙的手掌輕撫著小姑娘的秀髮,語重心長的說道:“小仙芝,你爹把你送回來就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外面沒什麼好的,人的七情六慾更是一種折磨,我想要小仙芝一輩子都沒有煩惱,人啊!這裡總是會痛,就像他們一樣,有牽掛,才會不捨,才會讓自己難過。”
牛叔伸出手指指了指胸口的位置,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生命短短數十年,人類卻要將本就短暫的世間浪費在無關痛癢的情緒上,這原本是他最看不懂的一點,可直到五十年前一個男人帶著還是嬰兒的小仙芝來到他們的家園後,似乎一切都在潛移默化。
曾經的兩界山並沒有如此濃重的瘴氣,但人們還是儘可能的敬而遠之,其中的生靈也樂得自然,兩個世界融洽共存,直到一個人族中的強者意外闖入這裡發現了一株靈草,從那以後兩界山便不再安寧,大批的人族強者衝進這裡,燒殺搶掠,將這裡的原住民當作奴隸驅使。
終於在百年前,一隻大獸出現,驅散了闖入其中的人類,又以通天手段將兩界山瘴氣的濃度提升了十倍,徹底斷絕了人類進入的念頭,百年時間,足夠外面的人忘記曾經的罪惡,卻無法改變被傷害的事實,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早已根深蒂固,人類代表邪惡,離開兩界山便是死亡。
如牛叔這些聽著老一輩人教誨的原住民在看到人類後,先是驚訝,驚訝對方沒有死在瘴氣之中,而後是憤怒,一擁而上將那人圍在中間,而那人至始至終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善,兩手將小仙芝抱在懷中,守護兩界山的大獸沒有殺死他,甚至驅散了一片山林的瘴氣讓他住下,可是那人早已身患不治之症,沒有多少命能活。
兩界山的居民不解,因為他們的血肉,地上的花草無一不是外面人類瘋狂爭奪的靈藥,而那人就像獨守著金山而分文不取的吝嗇鬼,每日除了靜坐便是與小仙芝自言自語,
那時還是少年的牛叔不顧族人的反對悄悄溜了進來,他不放心小仙芝落在人類的手中,是的,小仙芝是被人類從這裡帶走的,而現在另一個人類將她帶了回來。
“人類,你不該出現在這裡,這裡不是你的家。”年輕氣盛的牛叔大聲說道,他認為這樣可以嚇住對方。
“你來。”男子衝著牛叔招了招手,那時的小仙芝靜靜的立在土中,鮮紅的能量晶銳包裹著她,在牛叔眼中是這樣,她雙目緊閉,環抱蜷縮成一團,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