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微微皺眉,起身踱了幾步,坐回來道:“汝確定近親婚配有此隱患?”
“千真萬確。”
趙時點頭,他想要開始試著從一些小細節開始一點點的改變大宋,就如歐陽修所言,這大宋看似穩妥,實則一觸便有傾瀉之危,趙時又不覺得自己能比王安石,范仲淹更強,哪怕他來自後世,所以,他的想法是先從一些小細節,即使失敗了都無妨的地方進行改變,然後慢慢的積攢經驗,籌集力量,最終徹徹底底的把大宋改變:“老師可願助我?”
歐陽修便又……起身踱步,又低頭問道:“你確信,有此隱患?”
趙時有些無奈:“若老師不信,你我不妨便去尋那些近親夫妻與尋常夫妻進行一次觀察,結果,一看便知。”歐陽修便不說話了,又開始來來回回的踱步,然後停下,扭頭:“如今,絕大多數百姓一生都難離故土,全仰仗著親屬結合,若你我推行此法,那不是……”
趙時點點頭,
歐陽修這一句算是問到了點子上了,但是:“老師小瞧了男女婚嫁之心,若無此法,他們或許難離故土,但是,若有此法,說不得就……”
“不可能。”
歐陽修不知想到了什麼,剛才還有些猶豫,這會卻是有些斬釘截鐵,甚至排斥道:“此法乍一看好似與人倫無礙,但是,若大力推行,必定會帶來難以遏制之後果,老臣就是孤身一人承受那萬千學子的怒火,也絕不會應殿下所求。”
趙時一怔,難免也起了幾分火氣,陰陽怪氣道:“莫非,歐陽老師真有與近親婚配之心?”
歐陽修一顫,
趙時這是誅他心啊!
他幾乎就沒有忍住去掐趙時的脖子,嘶吼道:“那不過是賈昌朝汙衊老夫之言,殿下不是知曉嗎?”
“是……”趙時斜倚著石頭,幽幽看著歐陽修道:“曾經知曉,至於現在還是不是……我保留懷疑態度。”
歐陽修一咬牙:“殿下便就是如此做事的?”
“那怎麼做?”
趙時也坐了起來,聲音難免拔高:“大改天下,莫說是你,就連我自己也是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這破船戳破了,那小改?小改我都明明白白跟你說了,你若不信,不妨自己去走走看看,近親結婚必有隱患,如此明顯之事,你看不明白?你若真看不明白,那就怪不得學生覺得你……別有企圖了。”
“這……”
趙時有時候就是太過於平靜,他不生氣,歐陽修咋咋呼呼,他一生氣,歐陽修反而又平和了下來,只是:“若如此,還是那個問題,男女婚配恐將失衡。”
這又不是後世,
趙時沒好氣道:“女子較男子多三倍有餘,只需鼓勵年輕男女多流動一些,況且,男子壽命較之女子短了許多,數年前又連番大戰男丁稀缺,若是讓女子能夠改嫁……”
“這不行。”
歐陽修又直起了腦袋,唾沫星子狂噴:“人倫綱常,若任由女子改嫁,那將天地不寧,日月倒轉……”
草!
趙時本是一個很平和,最起碼錶情很平和的人,這時候卻是忍不住站起來,站在石頭上,居高臨下的對著歐陽修狂噴:“汝思想之陳舊,實在是讓人聞之於嘔,且不談女子權利,就說國家利益,女子雖不似男子般能戰場廝殺,這也是你們以為的,但是,將二三十,甚至十餘歲便喪夫的女子禁錮一生,蹉跎一生,對這國家有何助益?”
歐陽修被氣的臉色紫了一下,正欲還嘴,趙時就又繼續道:“沒有,但是,如若能調動他們的積極性,哪怕在你們眼中,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一無是處,那也能多教幾個孩子啊!”
歐陽修一怔……
歐陽修並不是那種死古板到完全不開竅之人,他也不是什麼程朱理學的踐行者,他只是出於一種本能在跟趙時爭辯,這會一怔,整個人便好像被大水衝了一下一樣,呆呆的看著趙時:“是啊!”
且不論任何事,就是調動女子一人搬一塊磚,那也是……一塊磚啊!
但是……
緊接著,
歐陽修的眉毛便又皺了起來,他是有一些些被趙時說動了,但是,他不同於趙時,他從小到大便是這個時代的人,又做了三十來年的官,他太知道趙時準備做這事有多麼的難了。
“老臣可以提郎君開這個口,就是……萬一朝堂震動怎麼辦?”
“那就讓它震去。”
趙時並沒有注意到歐陽修已經開始稍微的轉變思想了,他還是處於一種蠻亢奮的狀態,聞言,便站在石頭上狠狠一答,然後才幽幽道:“總要讓他們……先適應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