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有馬上去祖洪林的病房,而是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停了下來。
周離皺著眉頭聽完蘇進的話,道:“我們整理一下。第一,特等病房的病人排序的確在你們後面。第二,排序第一的你們,和排序第二的他們,腎臟配型一模一樣。第三,他們先得到了腎臟移植的機會,你們卻沒有通知。第四,他們對你們的情況並不知情。”
他整理得非常清楚,蘇進點頭說:“對,就是這樣。”
周離說:“不知情不代表他們不是搶你們的,我們這種人做事情,哪裡用得著自己出手。”
他的話裡似乎有些譏嘲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只是一閃即逝,周離很快又正下臉色,道:“事實上,現在事情唯一不對的地方,其實是腎臟的配型。同一家醫院,前後腳的兩個病人,腎臟配型卻完全一致,這種可能性太小了。”
蘇進點頭,他對這也有一些瞭解,點頭說:“對,實在太巧合。”
周離沉吟道:“剩下的嘛……走,先去看看,對方究竟是什麼人吧。”
這時候,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非常輕描淡寫,好像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蘇進卻知道,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下面,卻潛藏著什麼樣的力量。
無論是周家,還是周離這個人,任何權貴在他們面前,都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兒!
蘇進不是那種矯情的人,這種助力已經送到他面前來了,他絕對不會避而不用。於是他點了點頭,說道:“走吧。”
兩人的行動力都很強,沒一會兒就一起走到了祖洪林的病房門口。門依舊虛掩著,拉開了一條大縫,好像正在等待著什麼人一樣。裡面傳來了隱約的對話聲,正是那父子倆的。
周離毫不猶豫地首先推門進去,開口就問:“二位好,我是……”
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他就頓住了。接著,他萬分驚訝的聲音從蘇進前方傳出來——周離這個人,可真是難得出現這樣的語氣,他驚訝地問道:“祖將軍,是您?”
蘇進上前一步,看了周離一眼,又看向前方。
之前跟祖洪林談話的時候,他就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這時候周離叫出來,他並不因此覺得奇怪。但同時,他也意外於另一件事情。
毫無疑問,周離是個非常冷靜的人,很有些泰山崩於面前也不為所動的意思。按理說,即使在病房裡遇見一個將軍,他也不應該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難不成,祖洪林除了將軍這個身份以外,還有別的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蘇進正在思忖著,就看見周離並起雙腳,抬起右手,向祖洪林行了一個軍禮。他雖然穿的是便服,但這個軍禮仍然行得標準無比,一瞬間,鐵與血的氣息迎面撲來。
面對這樣的軍禮,祖洪林的表情也有了變化。他用手勉強撐起身體,莊重地向周離點了點頭。兩人的眼神交換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傳遞了過來。
祖華彬愣了一下,先是搶上去攙扶自己的父親,道:“爸,你別起來,躺著……”然後,他才用異樣的目光看向周離,問道,“你是……周家老二,周離週上校?”
周離簡短地一點頭,道:“是,我是周離。請問是……”他看向祖洪林,“是祖將軍需要換腎?”
雖然他對祖洪林表現得極之尊敬,卻並沒有迴避這件事的事情,一開口就把話帶進了正題。
祖華彬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了,道:“是的,祖將軍患了急進性腎小球腎炎,已是末期症狀。我們於去年九月中發起腎移植申請,兩天前得到手術許可,現在正在準備。”
他說得條理分明,表明一切流程全部正常。
周離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轉向去蘇進介紹。
“這位祖華彬祖先生,現在於國家審計局任職,副部級。”轉向祖洪林時,他的表情再次變得尊敬起來,但語氣同樣乾脆利落,“祖洪林祖將軍,中將級別,是我的前任上司。”
蘇進一怔,沒想到他跟祖洪林之間的關係居然這麼親近。
祖洪林卻在病床上擺了擺手,撇清道:“你剛入伍的時候,我正好退休, 算不上,算不上。”
周離道:“祖將軍的英勇事蹟,我們……每個人都銘記在心。”
他把番號模糊了過去,嚴肅地對蘇進道:“你放心,祖將軍一生清明公正,絕對不會做出錯誤判斷的。”
聽見這句話,祖洪林同樣嚴肅的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點了點周離道:“小周,你這是擠兌我啊。”但再次轉向蘇進時,他的臉色又變成了那種嚴肅得近乎嚴厲的樣子,斬釘截鐵地道,“小周說得沒錯,我祖洪林這一輩子就沒犯過錯誤,到老了,馬上要死了——也不可能犯!你有什麼,就直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祖華彬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終究還是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