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已忘了自己怎麼下的那山,沒再遇到大蟲,也沒遇到馬猴,回到族群佔據的小小片林之中,仍總是望著那峰頭重雲。
這一次它不再是發呆,它產生了思索。
什麼是我所求?
它的智慧增長了,思索的速度越來越快,所思所想也漸漸變深,不僅如此,它腦海裡還湧現出來許多知識。
它知道了什麼是獸,什麼是人,這一日它想,那山上的原來不是猿猴,是人。
再一日,它瞧見老猿兒正在挑果釀酒,它忽然又知道了什麼是精,什麼是怪,甚至什麼是仙,它又想,那山上的不是人,是仙。
但即使如此,它還是不知道什麼是自己所求。
它嘗試了種植,但這片自然森山之中,物產豐富,根本不虞缺食;
它嘗試了編織,在腰間纏上藤葉在族群中風行了一陣,但很快便被遺忘了,那並不舒適,這四季如春的山中也不需要保暖;
它甚至學會自己生火了,不再需要天雷擊木留下的火種,卻意外引起了山火……好在那一日,恰好下起了瓢潑大雨,否則這山中的生靈恐怕要經受一劫。
它的智慧並非一無是處,但在這山林之中並無法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其中的落差讓它感到無比的喪氣。
莫非它並不適合山林,可它又該去往何處?它從未出過這片青山,甚至達到最遠的地方也只是那處峰頭。
也許智慧並不是它所求。
白猿仍舊思索,仍舊去望那重雲,但很少再鼓搗各自莫名其妙的點子,它開始跟著老猿子挑選水果,學習釀酒;學習採摘草藥,救治貪玩受傷,意外生病的同類;學習用散發特殊氣味的花草,驅趕猛獸,為族群圈出生存之地……
這種日子說不上滿足,但也還算安心,如此日復一日,就在白猿兒以為將要一直如此重複下去之時,意外突兀發生了。
一頭食猿雕不知從何而來,連續襲擊了這個平靜的族群,引起憂心惶惶。
這一日那食猿雕又從天而降,叼走一頭幼猿,那啄瞎眼睛,開膛破肚的殘忍場景,生生映入白猿眼中。
這一日白猿又深入了林中,它越蕩越遠,越奔越快,心中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又到入夜時了,白猿來到了那山峰腳下。
山中下起並不算太大的雨,但仍然將本便黑暗的夜間山林掩得更加幽深,白猿沒有停頓,提起一口氣,直接往山中闖去,也許是正行運,一路小心翼翼穿過林間,也未遇到大蟲,但一個全新的問題擺在了它眼前。
雨還未停,雖不算大,但也打滑了那本就兇險的登山石階,這一次它還能登上峰頂嗎?
白猿望了一眼雨夜之中仍然繚繞的煙雲,毅然而然地踏上了石階。
冒著雨水潑打,白猿一身毛髮已經全被浸溼,柔順貼合下來,它保持著穩當的速度,一刻也不敢停頓,沒有一刻的回頭,它不知道最兇險時身後的臺階已經縮減到了後腳跟,堅定地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
漸漸的,風雨停歇了,又一日旭日東昇,白猿爬上了峰頂,那仙人果然還在此處,仍然那副儀態,似乎天地間沒有什麼可以動搖他的存在。
「白猿兒,你又來了,這番可知道自己所求為何了麼?」那仙人問道。
白猿跪伏在地,應道:「猿……」
原來它早已自通了人言,只是如今還是第一次開口,艱難地一字一字道:「想求保護族群。」
那仙人又到了白猿身前,問道:「這麼說,你所求者為力量?」
白猿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