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公子見鄭公子神色恨恨,腳步匆匆離開了靈獸軒,臉上露出了莫名的神色,從鼻腔中擠出兩個幾不可聞的淡淡聲調:“蠢貨。”
然而鄭章邁出靈獸軒一刻,臉色也是一變,暗罵一聲:“姓連的,想把本公子當槍使,以為本公子是蠢的麼?”
…
雅間內,經過鄭連二人一鬧,氣氛不免有些沉寂,主事杜員更感覺尷尬萬分,抬眼去瞧許莊臉色,只見許莊面無表情,沉默不語,似乎心情大受影響,不由暗暗叫苦。
“許先生,您看……”
“好了,杜主事,便就此物吧。”許莊忽然開口道,“不知作價多少?”
“啊!這血契金鎖,乃是仙宗高人煉製……”杜員忽然頓住話語,幾欲給自己一個巴掌,怎麼又犯了慣有毛病,堆起笑臉道:“許先生,閣主昨日特意囑咐過,您在閣中一應消費,都由閣主買單,誰人也不許收受先生一枚靈石,這金鎖您只管拿去便是。”
許莊聞言一怔,隨即搖搖頭,只是道:“日後我再問過張兄便是。”
於是接過血契金鎖,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便不多作叨擾了。”
杜員連忙起身回過禮,見許莊一拂袖袍,頭也不回大步出了雅間,不由悲從中來,暗叫一聲:苦也!
瞧那許莊模樣,顯是十分掃興,明明盡心接待,怎麼就莫名其妙,落得這分田地!
實際上,許莊自然不至於因為這般小事,感到多麼不快,只是回想著方才的衝突一幕,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問題,困擾了他,便是出了靈獸軒,行在路上,仍不覺有些出神。
方才那連鄭二人如果不識趣退去,許莊已預備出手,可是他這一動手,究竟只是要教訓一番那紈絝子弟,還是一劍梟去他首及,圖個暢快?
“還不至於如此。”許莊在心中得出答案,不由暗鬆了口氣,但他心中也更清楚,至少在某一刻動念之間,他已起了殺意。
身懷利器,則殺心自起,自他煉成上品金丹以來,已經屢造殺孽,固然自己似乎不是濫殺無辜,但不可否認的是,自有了強橫的法力,道術,自身行事風格也與以往有了不同,依仗力量解決問題,似乎成為了首選。
這是自己嗎?是!人性本來複雜,人的想法,行事,風格也隨著人的經歷,成長,處境種種而變化。那這是自己的本心嗎?
修行既是修真,修行為的是去偽存真,求得大道,無邊的法力,玄奇的道術,只是求道路上的所得,不是修行的目的,力量可以作為護道的手段,但絕不是為所欲為的依仗。
許莊很慶幸,自己還能稱得上“問心無愧”。
想到此處,對鄭連二人的些許不快也隨之拋之腦後,塵世本就紛擾,既是求道之人,又何必在意路上的些許嘈雜,許莊心中升起通達清淨之感,更覺上下輕鬆。
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回到玉仙閣中,許莊一揮袖袍,將蛟龍裂雲甩到案几上,放下血契金鎖,淡淡道:“此物用法你也聽到了,去吧,勿要偷奸耍滑,早日洗煉完成,也好早日要回你的蛟珠。”
裂雲翻身從案几上爬起,想到往後真受此物所制,前途灰暗,再無自由;又想到有了此物制約,好歹還能要回蛟珠,拜託眼前虛弱的境況,只覺又悲又喜,都不知哪般才是自己的真心實感。
不過好在自己並無選擇!這頭蛟龍垂頭喪氣,拖沓著從案几叼起金索,應道:“是,老爺。”
許莊懶得搭理這小畜,自顧坐到塌上蒲團,所謂去偽存真,照見本性,堪破了一重‘魔障’的許莊,已經感到修為增長的跡象,無怪有人說災劫魔障對修行之人而言,是禍亦是福。
入定之前,許莊忽然想到自己受魔邪之擾,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正式修行,忽然一笑。
修行之路,哪有一帆風順!法力神通,都可能化作一劫,外道魔邪,又算得什麼。
許莊忽然便覺得魔邪之擾,也變得不那麼急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