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客氣了。”中年道人微笑道,“那我送送道友?”
“不勞煩了。”許莊一指身後窗戶笑道,“我從此處走,還稍省你我幾分功夫。”
“哈哈哈,道友妙人也。”中年道人一揮袖袍,莊重道,“請。”
許莊也不再客套,走到窗臺邊回首拱了拱手,便縱起遁光飛上雲頭,直到地上建築都似螞蟻般大小,才從袖中又取出海圖對照一番方向,飛遁而去。
——
照月島位處東海深處,距東華洲有數十萬裡之遙,對於尋常修行之人來說,也不是輕易可跨越的距離,何況還間隔著茫茫大海。
昔日許莊外出東海,乘坐海舟,還需輾轉諸島,前後歷經近兩年才抵達照月島,見識到東海最繁華島嶼之一的面貌。
而現如今,數十萬裡之遙遠若在許莊全速飛遁之下,也不過十天半月便可抵達。當然趕路之時,總不可能一直全速飛遁,大海茫茫,也總難免有些偏差。
這夜涼風陣陣,星月明朗,白與紫的月色令遼廣寂靜的海面顯得頗有些夢幻,撲面而來的海風帶來陣陣水汽,令人心曠神怡。
許莊飛遁之中,忽然靈覺一動,目光落到不遠處。只見一道瀑布般,潔白流水的月光從天上直墜在海面上,其中一丸足有頭顱大小的金色珠子上下跳躍不停,在月華中自由搖擺。
而月光照打的海面下,卻隱隱浮著一尊好似船隻一般大小的龐然黑影。
許莊睜開法目望去,只見漆黑的海面下隱藏著的,居然似乎是一尊巨大海蚌,張開了蚌殼,竭力地吞吐,將天上的月光都吸引下來,形成瀑布一般的月華,而那月光之中上下跳躍的金丸,不是妖丹,卻是蚌殼吐出的珍珠。
“原來是老蚌吐珠,這樣的金珠,火候非同小可,恐怕這大蚌蘊養了千年不止。”
這樣的情形屬實罕見,許莊小小吃了一驚。他倒沒生出什麼異樣心理,物華天寶,天若授予,自然取之無礙,至於殺蚌取珠,如非必要還不屑為之。
許莊沒有生出貪婪,但那海蚌情形卻並不安穩,老蚌吐珠,月華洗練的異象已經引來了窺視,忽然海面下游過巨大陰影,空氣中已經瀰漫起緊張的氣氛。
似乎是察覺到危機,那大蚌忽然浮出水面,發出一聲鯨魚吐氣般的沉重嗚鳴,海水洶湧翻滾,月華更是為之大漲,沖刷著金珠往蚌殼飛速落去。
這大蚌倒是警覺,只是還是稍晚一步。只見那海中陰影似乎也知道情形,毫無拖泥帶水,迅猛一個遊動,便逼近了大蚌殼下,猛的一個衝撞,撞得蚌殼真如船隻一般傾倒過去,一條似魚似獸的利齒怪物猛地破水而出,一張血盆大口吸動一陣腥風,裹挾著金珠吞入腹中。
“嗚!!”大蚌發出猛烈的震動,發狂一般張開蚌殼,露出裡面金黃顏色的血肉,圈圈層層,都隨著大蚌的嗚咽震顫起來。
然而怪魚落回海面,只將尾很狠一抽,便又將蚌殼抽翻,一個擺尾,便潛向深海。
這大蚌軀殼實在不適合鬥爭廝殺,偏生還十分笨重,只是拼盡全力的呼喚著,想要召回金珠,卻得不到回應,陣陣嗚咽,聲聲哀鳴。
“哎。”許莊在空中目睹了全程,終於還是動了憐憫之心,嘆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被貧道遇見此事,或許也是你的緣法。”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是天地間泛起一絲鋒利寒意,海中忽然散開一陣輕微的血腥,大蚌的呼喚忽然便有了回應,一丸頭顱大小的金珠,破開層層海浪,飛回了它身邊。
“吼!”那怪魚還去而復返,帶著仍漂溢著血液的傷口,隨著金珠疾馳而來,兇狠嘶吼不斷,許莊眉頭微微一皺,垂著的手指微微一抬。
伴隨著淒厲的痛鳴,那怪魚一甩尾消失在海中,逃之夭夭。
許莊終究還是沒有傷它性命,將目光投回大蚌,那大蚌將金珠收回殼中,蚌殼半閉合起來謹慎戒備,卻沒有合起身逃走的模樣,朝著空中發出陣陣嗚鳴。
“這是……在呼喚我現身麼?”許莊沉吟片刻,降下雲頭落到大蚌上空,現出身形來。
“嗚!”大蚌見許莊現出身形,發出歡愉的鳴聲,忽然又張開蚌殼,一道銀光晃晃悠悠,飛到許莊身前,現出一丸珍珠,拳頭大小,圓潤亮潔,內裡散發出月華靈精的顏色。
“竟然還有其他蚌珠,這是給我的酬謝麼?”
許莊取過珍珠,再朝大蚌看去,已經合上蚌殼,咕嚕嚕沉入海面,消失在無底的深水中,不禁失笑,“這莫非算是一樁福緣?這蚌珠與我可沒什麼用處啊。”
這枚拳頭大小的珍珠,雖然不比先前金珠,但也算是一樁寶物了,其中月華靈精,更不知道是大蚌多少次吞吐得來,只是對於許莊如今的修為來說已經沒什麼裨益。
但總歸是樁小小的機緣,便是換成靈石,或許也能兌上數十來個太素法錢。
許莊笑著搖搖頭,還是將之收入袖中,又取出海圖展開,比照星空仔細瞧了瞧,心道:倒是多虧了這卷海圖,一路趕來雖略略有些偏差,但所去並不算遠。再往前去數百里,應有幾處島嶼,不如尋一座小歇片刻。
這幾日他星夜兼程,短短五六日便遁出二十萬裡之遙,期間沒有片刻停歇,雖然還談不上用盡許莊的法力,但也耗費不少。
照這般趕路法,或許旬日之內便能趕到照月島,但真要路上遇上些許急變之事,難免捉襟見肘。於是許莊便打算先尋處地方小歇,打坐回復法力。
許莊正待繼續飛遁,忽然又停住身形,暗道一聲奇怪:這汪洋大海何其遼闊,我這三日來日夜兼程,也沒遇上什麼事兒,怎得今日便有這麼許多“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