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錦心頭一緊,忙道,“快讓太太進屋。”
小虞氏今兒穿著一件藕合色百花刻絲銀鼠襖,水綠盤金彩繡綿裙,鵝蛋圓臉上卻帶了幾分病態的白,連嘴唇也有些乾澀。可能因為行路匆忙,額頭上已經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子,鶴氅上積了一些雪。
晏錦露出焦急的神色,她一心想要見小虞氏,卻忘記了今日下著大雪。
而且,小虞氏病了?她根本不知……
“母親,你快進屋。”晏錦責怪自己粗心,皺著眉頭瞧著小虞氏身後的丫頭,“輕寒,你是怎麼伺候太太的?明知雪大,也不知給太太遮雪?”
小虞氏依舊站在門口,看著晏錦稚嫩的小臉上,露出她從未見過的樣子,有些錯愕。
輕寒何時見過這樣的晏錦,當下便愣住了。半響後才回過神來,“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知錯了。”
“去將我櫃子裡那件披風取來。”晏錦說完,兩道細眉微蹙,她一急差點忘記了,自己如今只有八歲,自己的衣裳又怎麼合小虞氏的身,便又道,“不用了。你回怡蓉院,給太太重新取一件披風過來。”
晏錦想了想,映月院到怡蓉院來回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怕是有些來不及。
她忙又對門外的人道,“春卉,屋子裡涼,去添些碳,別凍壞了太太。”
這下,不止小虞氏傻了眼,連春卉一時也怔住了。
晏錦心裡有些複雜。
她不止在吃食上挑剔,在冷暖上亦是如此。
不喜太熱,更懼太暖。
這會屋內冷暖適宜,若是再添碳火,怕是又會太熱。
從前,六妹曾私下說她矯情。那會她聽著覺得刺耳,如今想來倒也確實。
晏錦垂眸,輕咳了幾聲。
春卉回過神來,尷尬地低著頭,快步走到西北角的火盆邊上,拿起火鉗往火盆裡又添了幾塊碳。
晏錦哽咽著輕喚了一聲,“母親。”
頓時萬千情緒湧上心頭,眼淚便再也止不住了。
小虞氏見她哭的悽慘,不由地怔住。但是下一刻,便疾步走到她身邊,急的手忙腳亂,“這是怎麼了?”
晏錦搖頭,只是牽起小虞氏的雙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小虞氏的手冰冷刺骨,可是這樣的溫度,卻讓她覺得安心。
此刻,她才敢確定,自己是真的還活著。
“是不是腿疼的厲害?”小虞氏坐在晏錦的身側,柔聲道,“等會,我便讓陳大夫再開一些安神的藥。”
真好,她沒有害死父親,而小虞氏也還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晏錦抬起頭收了淚,她怕小虞氏想太多,會對身子不好,輕聲回答,“不疼。”
此時,夏茗端了熱茶進屋,看著晏錦眼眶通紅,不由得愣了愣。
“這是什麼茶?”晏錦瞧著夏茗,因為尚在病中,說話便又緩又輕,“可是雨前龍井?”
夏茗趕緊搖頭,笑著回答,“回小姐話,這是小姐您最喜歡吃的碧螺春。”
晏錦眉頭微蹙,輕叱道,“太太吃茶,向來只吃雨前龍井,這你也不知?”
夏茗聞言,露出驚訝的神色。
話已說明至此,若是她屋子裡的下人還沒眼力勁,那麼便通通換掉。
這幾年,二嬸安排了不少婆子在她身邊,就連她跟前那幾個貼己的大丫鬟,也是向媽媽親自**出來的。這些丫頭仗著她縱容,時不時便說小虞氏的不是。
暗裡,她們更是狂妄,連小虞氏想見她,也要費些力氣。
所以,小虞氏一直摸不清她的喜好,只是憑藉打聽到的訊息,將吃用送到她屋裡。
若不是前幾個月,她高熱不退差點丟了性命。小虞氏也不會和二嬸撕破臉面,硬是往她院子裡塞了一個竇媽媽。
二嬸表面是上個溫婉、善解人意的女子,連晏老太太對二嬸也多有讚譽。
但是私下,二嬸卻始終霸道的插手大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