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為棋子,人人亦是執棋之人。
元定帝從沒有想到,自己做棋子會做的這般徹底。
他覺得疲憊極了,呼吸也漸漸斷斷續續的。
過了許久,元定帝繼續開口,“母后從前想要,是安穩。而母后現在想要的,無非是皇位……母后想要,便拿去吧。只是秀兒,他年紀還小,望母后饒他一命!”
元定帝想起來,自己一心想護住的母親既是如此薄涼,而自己其實也是個薄涼的人。
他對不起皇后,更對不起皇后留給他的兒子紀毓。
紀毓自幼長在太后身邊,而自己經常去給太后請安,卻甚少去見紀毓。
他知曉薄家的野心,也知曉母親的想法,卻唯獨沒有想過要保全紀毓。
那個孩子時常露出的神情,像極了昔日的他。元定帝的內心開始悔恨,可再多的悔恨也終究是沒有辦法了,現在的他,斷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薄太后既然敢來見他,自然是想親手送他走,不然也不會和他講這些事情。
其實,薄太后想要這帝位,很早就提醒過他了。
薄太后生辰那一日,她說,她想要看到百花盛開,而他也曾在一本書上看見過,某個朝代的女皇,也曾下了這樣的吩咐,要求百花在冬日裡盛開。只是書離描寫的過於玄幻,說天庭不得不服從,讓百花在冬日裡盛開,而他卻要找無數的工匠,花費無數的心血,才能讓有些花在冬日裡盛開。
薄太后,是想做那個女皇。
他都知道。
知道,卻又想賭一把,他這個母后其實是在乎他的。
元定帝想著,鮮血又溢位了唇角,他留給薄太后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我……後悔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徹底的斷了氣息。一雙眼雖然閉上了,卻更像是不甘心一般。
常年服用丹藥的元定帝,就算這段日子斷了丹藥,其實也沒有多大轉圜的餘地了。他的身子早已被掏空,而再也沒有能活下去的資本。
只是,他的年紀並不大,也沒沉迷後宮,更是一位好皇帝。如今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也不過是自作孽。
看人不清,不信臣子。
薄太后藉著屋內昏暗的光線,終究看清了躺在血泊裡的元定帝……
還未四十的元定帝,卻老的像個六十歲的老人,一頭蒼白的銀髮,滿臉的皺紋。這麼瞧著,卻像是元定帝比她年紀還要大上一些。
她坐了下來,眼裡落了淚,手顫顫抖抖地放在元定帝的額上,“你總說母后不愛笑,想看見母后笑。可是,我原就不配做你的母后,你又何必如此痴傻?若有來生……若有來生,你看見我一定要躲的遠遠的,我啊……不想再害了你!”
所謂的母子感情,卻更多的超越了母子感情,這種感情,是天地難容的。
然而,她的話,元定帝卻一句也聽不見了。
薄太后坐了許久,才顫顫抖抖的站了起來,走到一邊的書桌邊上,拿出玉璽然後印在了懷裡寫好的信函上。
她做完這一切後,又站了許久,才走出了殿外。
她說,“皇上,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