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雪落下的聲音（三）
如果之前沒有一時口快，說出那番話，此時完全可以不回答，但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是沒辦法收回來的。 高漸離明顯對她所說的引起興趣，現在想糊弄過去，恐怕沒那麼容易。 既然必然回答，她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引起懷疑。
再三考慮後，秦清謹慎地答道：“縱觀歷史，夏商周建朝立代，有哪個不是經過戰爭後成就的功業？自東周衰敗，到各諸侯國割據稱雄，經過五百多年戰火的洗滌，當初一百多個大小諸侯國逐漸被吞併，終成現在的七國並立，這種情況正附合自然生存法則——優勝劣汰。 ”高漸離聽後若有所思，並未插話，只是用眼神示意秦清繼續說下去。
“即使是現在並立的七國，強弱差距也是一目瞭然。 如果弱勢國家不思進取，長久下去，必然重蹈歷史覆轍，漸漸滅亡被強國吞併。 ”秦清及時打住，不想再說下去。
現在雖說是戰國七雄，但是很少有人都知道，強者只有秦、趙、齊、楚四國，燕國與韓國得以存活到現在，全是依靠依附強國，再加割地賠償。 而趙齊楚三國前些年曾被秦國重挫，現在已經元氣大傷，偶爾打一兩仗還可以，如果要長期打仗，從軍事和財力上，都不是秦國的對手，秦國統一六國是遲早的事。
如果高漸離是秦人，在他面前說出這些倒也沒有什麼，偏偏他是燕人。 再繼續分析下去。 無疑就是告訴高漸離，你們燕國屬於被劣汰的，遲早會被滅掉，我們秦國才是最後地贏家。 也許這些他也明白，但是自己明白，與別人講出來是兩碼事，眼下她還要依靠他來保護。 又怎敢不顧他的感受，隨便說話惹怒他。
高漸離一直思考秦清所說的話。 沉默良久才頗有感慨地說道：“如果世人都能做到兼愛與非攻，也不會有多麼仗好打，百姓也可以過安居樂業的生活。 ”
“這是不可能的！”秦清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你所說的兼愛與非攻，皆出自於墨家，墨家雖然構想出一個美好的世界，但是墨者多是窮苦百姓。 而這個世道是有等級觀念地，高高在上的貴族，絕對不會放下自己地身份和利益，去兼愛普通百姓。 ”
站得有些累，秦清活動得了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腳，蹲下捧起一把雪花，又隨手撒開，接著說道：“人都有慾望。 餓肚子的人希望能夠吃上一餐飽飯，吃上飯的希望能夠過更好的生活。 坐上一國之君的位置，又豈會滿足現狀，自然是希望成為這天下之主。 ”
所謂兼愛，不分等級，不分遠近。 不分親疏地愛天下所有人。 可是現在的正是封建社會，階級思想，王孫貴族們站在階級地最上層，他們自認高人一等，怎會對普通的貧困百姓發揚兼愛精神。 而非攻，則是反對戰爭，維護和平，這點更難做到。 在後世那相對和平的文明年代，仍然少不了戰鬥，更別提現在落後的封建社會。
當然。 墨家也不是完全被當政者排斥在外。 在墨家思想裡，國君的權力是絕對化的。 這點無論對哪個君主都非常適用。 而且後期的墨家思想，克服了狹隘的經驗論，開始注重實踐，又提出了“義，利也”地著名論斷。 在秦國，就有不少墨者為官，因為墨家主張以法制國，這與秦國當初實行的商鞅變法不謀而同。
“現在能期待的，大概也只有七國之中，有強力的國家統一其它六國，讓百姓們少受戰火帶來的痛苦。 ”秦清說的這些，高漸離並非不知，只是看著世道如此混亂，心中對當政者抱有一絲幻想而已。
“這些都是你自己所想？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會知道那麼多。 ”高漸離有些訝異，原本以為秦清只是有些見識，沒想到秦清這個十幾歲地少女，居然對眼下的世道，以及人性有那麼深的見解。
“有些是聽別人說過的，也有一些是自己的理解。 ”秦清有些赫然，言語間帶些閃爍。
剛剛說的那些話，大多是她在後世時，在網路上得到的知識，再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有偏差，只是被人問起就順口說出來而已。 現在高漸離忽然問起，以為他對自己有些懷疑，只好更加小心地回答。 其實在她看來，墨家的部分思想與後世地西方思想相近，墨家地思想更適用於她所在的後世社會。
高漸離學著秦清地樣子，在地上捧起一把雪撒向半空，看著雪花隨風飛舞。 過了半響，秦清才聽到他神色黯然地說道：“曾經有人對我說過相似的話，當時不太理解，現在深有感觸。 ”
“是誰？”秦清有些驚訝，難道有人與她一樣是穿越來的？如果真有此人，她可要讓高漸離介紹一下，找個穿越的同胞可是相當不易的事。
“是我師父。 ”
“我可不可以去拜見他老人家。 ”難道高漸離的師父也是穿越者？秦清的心情有些激動，恨不得立刻跟高漸離去見他師傅。
“你沒機會了，一年前我師父剛剛過世。 ”高漸離原本悅耳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悲涼，讓人聽了忍不住跟他一起傷心：“我自幼跟師父在山上學藝，雖然每年都會下山探望家裡，但是始終是師父給我的感覺最親。 對我來說，師父既是師，又是父。 ”
看著秦清身上落滿雪花，怕她在鵝毛大雪中站得太久著涼，輕聲說道：“雪越下越大了，回亭子裡吧。 ”罷緩緩起身，朝亭子裡走去。
他的背影是那麼孤獨無助，讓秦清不知怎麼接近他，又該如何安慰。 只有緊緊跟在他身後，做個稱職的聽眾，聽他發洩出心中的悲傷。
高漸離坐在亭子裡，隨手拿起竹片，輕輕敲擊著琴絃。 琴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淡然，而是一種悲傷，讓她忍不住鼻頭髮酸，感覺身邊的北風都在嗚咽，每一片雪花落下，都好像是一滴淚落在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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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在後面墨者出現的時候，再提到關於墨家的學說，但是今天碼文的時候靈感忽發，就提前寫了，對後文也沒什麼影響。 只是關於墨家的理論，都是今天現查的網頁，還有部分自己的總結。 也不知道理解的對不對，希望各位親們，看的時候如果發覺哪裡偶理解錯誤，能夠及時指出來。
推薦好友燕子的新作《啼笑皆妃》，文寫的不錯。 我只顧著碼自己的文，好久沒看新文了，今天看了頭兩章，感覺不錯。 燕子的文已經榜上有名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