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碑文吞噬停止了。“葉無痕望向恢復澄澈的天空,淤血色褪去的雲層正落下細雨。
那些被黑霧侵蝕的草木,在雨水中以詭異速度重生抽芽。
趙護衛突然按住刀柄:“山下有火把。“
蜿蜒的山道上,數百盞燈籠正朝碑林湧來。
最前方的杏黃燈籠上,“李“字金紋在雨幕中忽明忽暗,隱約傳來車馬鑾鈴的脆響。
孫頭灰白的眼珠轉向聲源,盲杖突然在地面劃出深痕。
“當心,是官家的雲雷紋車轅。“
雨勢漸大,山腳下的燈籠長龍卻在此刻突然靜止。
葉無痕抹去眼前血水,看見那些燈籠竟整齊地分列兩旁,讓出中間丈許寬的空道。
潮溼的夜風裹挾著某種似曾相識的沉香,混著未散的硝煙味鑽進鼻腔。
葉無痕扶著殘碑起身時,山下燈籠已匯成蜿蜒星河。
趙護衛的刀鋒割開雨幕,卻見最前方杏黃燈籠下走出個戴烏紗冠的老者,身後跟著十八名捧金盤的青衣僕役。
“奉李大家手諭,恭迎諸位義士回城。“老者嗓音裹著雨絲穿透山巒,驚飛幾隻暗處的夜梟。
葉無痕盯著他腰間懸著的雙魚銅符,忽然記起半月前在瓦肆後巷,曾見過同樣形制的腰牌掛在某位通判隨從身上。
歸途的馬車上,孫頭用三道裂紋的盲杖輕叩車轅:“雲雷紋車轅本該配三匹棗騮馬,可方才我聽到四匹蹄聲。“
趙護衛擦拭著殘缺的刀鞘冷笑:“多出來的那匹,怕是用來馱不該見光的東西。“冰綃紗忽然纏住葉無痕滲血的手腕,焉霞指尖凝著霜花,正將樂師禁術反噬的灼痛一寸寸封凍。
城門處爆發的歡呼聲驚散了葉無痕的疑慮。
數萬盞孔明燈懸在半空,將護城河照得如同流淌金湯。
有人將新摘的棠梨花拋進馬車,淡黃花蕊落在葉無痕尚在滲血的掌紋裡。
“葉先生看這匾額!“張三擠在人群最前方,指著重新掛起的“霓裳閣“鎏金牌匾。
瓦肆老闆捧著二十年前的賬冊,非要葉無痕在祖師爺名諱旁按手印。
直到孫頭用盲杖挑開某頁泛黃的契約,眾人才發現賬冊裡夾著張畫滿符咒的桑皮紙。
慶功宴擺在城守府正廳,八十一盞連枝燈映得夜如白晝。
葉無痕摸著突然被授予的“妙音郎君“玉牌,總覺得青玉里遊動的血絲像極了音石碎片的紋路。
當那個穿玄色暗紋錦袍的男人捧著禮盒出現時,滿廳的龍涎香氣裡混進了極淡的苦杏仁味。
“在下週暮雲,特來恭賀諸位。“男人眼尾的硃砂痣隨著笑意輕顫,鑲金楠木盒裡躺著支通體碧綠的玉髓瓶,“此乃南疆百靈露,最能安撫經脈損傷。“
焉霞的冰綃紗突然無風自動,葉無痕按住她發涼的手背。
玉髓瓶開啟的瞬間,《霓裳羽衣曲》的殘譜在他經脈中猛然震顫,瓶中清液映著燭火竟泛出詭譎的靛藍色。
子時的更鼓響起時,葉無痕正盯著窗欞上搖晃的燈影出神。
掌心的音石碎片突然發燙,院牆外傳來瓦片輕磕的脆響。
他抓起枕邊的桐木琴翻身下榻,琴絃掃過銅鏡時,鏡面竟映出七道黑色人形立在廊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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