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太史衝的口袋裡還有足足十兩銀子,這是帥天師這十年來給他的壓歲錢,一年一兩,叫他揣在兜裡,以備不時之需。可這事兒他是不會跟江寒山說的,留得些許銀兩,也算是做個念想吧。
他們踏進酒樓,見著食客眾多,座無虛席,小二們卻也忙活得不亦樂乎,畢竟酒樓生意好,他們的生活檔次也能比一般飯館的夥計高。
一個店小二瞅著了他們,乍一看太史衝穿得破破爛爛,還多少沾了點兒血跡,反觀江寒山穿著得體,相貌堂堂,倒像是獄卒帶著犯人來吃斷頭酒的。
可話又說回來,哪有吃斷頭酒來這麼高檔的酒樓的。不管怎麼說,生意送上門都沒有往出攆的道理,店小二也只是愣了下神,就趕忙招呼他們:“客官裡邊請,咱小店暫時沒有空座,還請兩位多擔待,小人先給客官搬兩個凳子,沏一壺茶水啊。”
太史沖和江寒山倒也沒有什麼意見,坐下後觀察這座酒樓。能來這兒吃飯的人非官即商,在鎮裡大都是個人物,自然也瞧不起這些店小二,呼來喝去。小二們倒是卑微至極,也早已聽慣了食客們的辱罵和調戲,彎腰不僅彎在背上,更彎在心裡。
太史衝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世上人分三六九等,但總歸是要養家餬口的,對於像他們這種身世貧苦的人來說,尊嚴就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
太史衝捫心自問,如果換作是他的話,他會有放下尊嚴的勇氣嗎?
這些社會底層的人民,他們還有欺辱別人的能力嗎?
門又開了,一個乞丐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他滿身塵土和血汙,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但這對於他們這一行業的人來說,算是非常正常的。
江寒山冷不丁地說道:“他就是我昨天救下的乞丐。”
一個店小二鄙夷地看著乞丐:“呦呵,我們店今天生意好,怕是沒有剩飯供你吃了。”
乞丐倒是一臉享受地抽著鼻子:“沒飯吃,聞味兒也能聞飽了。”
“隨便你。”店小二從乞丐身邊繞過,還不讓撲打著自己的衣服:“這一身飯香,可被你糟踐嘍。”
“看著點!”店小二身邊的一位客官說:“盤子是盛菜用的,不是裝你的晦氣用的!”
“客官教訓的是!”店小二點頭哈腰。
聞味兒終究是不頂飽的,而且還會越聞越餓,不一會兒,乞丐就攔住店小二:“貴店的茶水是免費的吧?”
“水免費,茶可不免費。”店小二好像故意奚落他,把茶壺恭恭敬敬地遞給江寒山。
“那就給我來一壺白開水吧。”乞丐退而求其次。
“白開水是用炭燒的,你得先把炭錢給我。”
“那,一壺生水總行了吧?”
“生水河裡多的是,你可以隨便喝。”店小二懶得與他糾纏,快步走開。
正好一桌客人起身結賬,店小二趕緊招呼太史沖和江寒山就座,隨即把客人付的小費扔進筒子裡,還不忘嘲諷乞丐一番:“你自己說,你這輩子乞討賺來的錢可曾有這些小費多?”
“唉,何必欺人太甚!”太史衝搖搖頭,轉身用一種祈求的目光望向江寒山。
江寒山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點點頭:“幫人幫到底,應該的。”
太史衝向乞丐招招手,乞丐趕緊過來,毫不客氣地坐在太史衝身邊。
“你這是幹什麼?我讓你過來也沒說請你吃飯啊?萬一是賞你一口剩飯吃呢?”太史衝好氣又好笑。
“客官的桌上還沒上菜,客官就叫我來,想必不會是讓我吃剩飯。”乞丐答道。
“喔,我們是讓你過來看著我們吃飯的。”江寒山笑道。
“這不是昨天那位江大哥嗎?您的腳後跟還疼嗎?”
“大師兄,你受傷了?”太史衝忙問。
江寒山表面上談笑風生,內心卻大吃一驚,想來他昨天與欺負乞丐的混混們撕打時,一腳踢碎了一匹馬的馬蹄鐵,臨走時一腳踩在了一塊碎片上。但是江寒山畢竟是練舞之人,也只是皺了一下眉頭,沒想到這麼小的細節都被乞丐發現了。
飯菜端了上來,乞丐是絲毫不顧禮節,捧起碗就吃,吃完了還要舔,硬是舔得那碗照出了乞丐的髒臉。
太史衝開始有點兒明白為什麼乞丐捱打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