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城離碼頭很近,走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從遠處看,這衛城還真不怎麼樣,城牆全是土坯,顯得脆弱而破敗,但衛裡還是很整齊乾淨的。大概因為住的全是屯軍以及其家屬的關係,顯得比較清靜,也有幾間開鋪子的,可明顯不及城外的熱鬧程度。
一路上,如初看到好多穿著軍裝的男人在街上巡邏,衛裡果然比城外顯得安全多了。不過……那些官兵看到樂家姐妹,仍不免多看幾眼,有些還竊語低笑,令如初有點不安。
“這些人不會騷擾樂家小姐吧?”她本來走在最後的,此刻去跑到最前面,和虛海低語。
“放心。”虛海很認真地道,“天津三衛總指揮史於海濤於大人雖然在管理衛務時不拘小節,但大關節處是絕不含糊的。”
如初很好奇,“什麼是小節?”
虛海想了一想道:“小節就是輕度騷擾良民呀、小規模敲詐勒索呀、打架鬥毆呀、飲酒呷妓呀……大概就是這些吧?”
“那還有什麼事是大關節?”如初嚇了一大跳。這是當兵的嗎?純粹是土匪!怪不得那些百姓稱他們為軍爺,果然“爺”得很哪!
“大關節就是保家衛國,遇到北虜南倭時死戰到底,不得退縮,還有就是嚴禁調戲*女子。於大人對此兩種行為深惡痛絕,如有犯者,必死無疑,所以你不必擔心。”虛海平靜地說,“我知道胡師妹為人正派,聽到這些難免憤懣,但我朝武官俸祿極低,衛裡又是靠耕種屯田過活。可天津衛是退海之地,鹽鹼之地頗多,屯田的收成並不好,如果不放寬些……有的官兵們連養家餬口都難。”
“可以做生意賺錢嘛。”如初低聲咕噥,心中的憤慨減輕了些。雖然她還是不能認同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但如果這些官兵能在國家危難時悍不畏死,保衛家園,平時輕微欺壓百姓的行為也不算罪大惡極。
再看衛裡的房子,都是普通的磚房,並沒有高大豪華的宅院,相比天津的其他各處,相比那些可以媲美金陵和揚州的繁華,相比那些有過之而無及的富庶,衛裡就好像是鄉下一樣,就連他們路過的衙門官屬也很不起眼。
倒是衛裡主幹道的盡頭有一片白牆青瓦的平房,很是惹人注目。遠遠看去,那片房子佔地頗大,外面以木樨柵欄圍著,木樨的前端削得極為尖利,柵欄外還有十來個士兵在站崗。
“那就是天津的衛學。”虛海停下腳步,示意如初看過去。
不像是學校,倒像是監獄。如果在外面架兩挺機槍,四角蓋上碉堡,就像是納粹集中營了。如初心裡判斷著,跟隨虛海拐入左邊的一條小巷,來到一處還算體面的大院門前。門上有一塊牌匾,上書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於府。
原來這裡是三衛總指揮史於大人的家,可虛海把他們帶到這兒來幹什麼?
還沒等如初詢問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個衛兵恭恭敬敬地迎了上來。虛海與那衛兵低語幾聲,那衛兵立即派了一人飛跑進府報信,這邊同時放行,可見虛海深得此間主人的信任和歡迎。
進得門來,如初發現總指揮史府雖然樸素,卻是一間五進的大院子,整體佈置很有武將之風,給人以簡潔大方之感。而他們才一進二門,就有一個美貌婦人前來迎接,卻是於大人之妻張氏。
主客見面,自然一陣寒暄,因為於大人前日入京,並不在家,所以張氏就招待了如初一行人留宿,併為著虛海的關係,置辦了一桌素席吃晚飯。
“現在你不擔心樂氏姐妹的安全了吧?”席間虛海低聲問如初。
“沒有葷腥,大師可吃得慣?”如初答非所問,語帶諷刺。
“出家人,化得什麼就吃什麼。施主們就算施給餿粥冷飯,也是前世因果,挑不得的。”虛海沉聲垂目應答,一臉聖潔之光,很正經的,看得如初想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