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爺身邊的丫環吧?”那位管家約摸剛進府不久,還分不清誰跟誰,倒是記住了丫環的統制裙色,下意識就把外園出現的二等丫環當成裘四裘五從屋裡帶出來的。
“不……”才說半字,眼前就多出一個托盤來,上面放了兩把美人高頸茶壺。
“趕緊送進雁樓去,四爺等著呢。”真是,明明叫了個丫頭等在雁樓外,剛才一看,卻沒人影。四爺風流倜儻,喜歡美酒美食由女子經手,他若是自己送進去,就是找罵。再說,他也不是端茶遞水的人。還好,走了一個,來了一個。
啊?墨紫腦袋裡冒出一句話,夜路走多終遇鬼。她是外園走多終遇倒黴。況且,她適才差點遇到這家的弟弟,以為僥倖避過,卻又讓她去遇這家的哥哥?
墨紫入裘府半年了。這半年,裘三娘深居簡出,一般場合就帶白荷,小衣或者綠菊,鮮少帶她。裘三娘出於外派的思量,不想讓人記熟她的臉,而她自己也不愛湊熱鬧。
女眷也就罷了,墨紫只見過裘四裘五數面,每次她灰撲撲的,當牢裘三孃的影子。
“愣著幹什麼?還不接過去?讓四爺發脾氣,你擔待啊?”怎麼愣頭愣腦的?管家很不耐煩,“我也有急事要辦。”
“我不是四爺的丫環。”墨紫本該接過去的。
管家的身份比她高,外園是管家們做主的地方。若沒有主子在場,空閒的一等丫環都得聽其行事。可她骨子裡,沒有奴性。至於這丫環的名銜在頭上晃盪,只半吊子的陽奉陰違。
“你總不是主子吧?”管家有點怒,“讓你去就去。”哪個房裡的丫環,一點規矩不懂!
墨紫見管家都說到這份上,她是不去也不行,只好勉為其難接過去。
管家氣哼哼走了。
墨紫有個衝動,想把托盤往地上一放就走。但,這是等級森嚴的社會。裘三娘與眾不同,張氏,裘四裘五等人卻擺著高高在上的主子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她目前是個婢女僕人。
心頭懸掛一把利刃,她忍氣吞聲走進雁樓。
雁樓是裘府的門面,最近才重新裝點過,富麗堂皇。以她能記得的有限閱歷,卻覺得俗不可耐。名家字畫(不知真假)張張用金框鑲得閃閃亮,就怕人不知道那是值錢東西似的。
正堂擺了一張大圓桌,六七個人圍坐著。除了裘四,墨紫一個也沒見過。
裘四的相貌,比裘五正氣得多。兩道濃眉,一雙劍目,額高臉方,儀表堂堂。一身白雲青松錦袍,襯得他胸寬肩展,膀大腰圓,正是大周最標準的美丈夫樣。與裘五一樣,具備風流的絕佳條件。這類似於大唐往大宋過渡的人文時代,能在外風流也是雅事。
再看,其他人都是上了歲數的中年男子,因此更顯得客座上的裘四氣宇不凡,引得幾雙風情目偷望不已。
原來,就近有三四個歌姬。身穿素色綢緞和粉藍紗,脂粉也淡,身邊果然沒有一張樂器。其中容貌最為出挑的,相思腮多情眼,正用清冷冷卻金脆的歌喉唱一支江南小令,真有點思故人的氣氛。
墨紫心想正好,不用等這小令唱完,她就能功成身退。再不拖延,上前為人倒茶。
裘四看了墨紫一眼,覺得面生,又多看一眼,遂不再注意。
“小侄接管家裡的鋪子不足半年,有勞長輩們多多提點,在此小侄敬叔叔們一杯。”吃飯桌上絡人情,裘四應付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