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葷的,窮學生平時吃食堂,饞的不行才攢點錢下館子。許非點完菜,隨口問:“你也上半年學了,感覺怎麼樣?”
“感覺就是沒後悔,不上學真不知道自己有多無知,也接觸不到那些表演精華。”金莉莉嘆道。
“那你們現在學啥呢,解放天性了麼?”
“那是什麼?”
四個妹子疑惑。
“就是讓你們學動物,在地上爬啊,學狗叫啊……”
“那叫動物模擬和靜物模擬,什麼解放天性!”
“反正都一樣,都是三大表演體系麼。”
“噗!”
四人都樂了,鞏麗更顯鄙視,金莉莉笑道:“許老師呀許老師,你總算錯了一次。”
“我哪裡錯了?”許非納悶。
“從來就沒有三大表演體系的說法,你怎麼跟那些不入流的專家一樣,急忙忙為假學術站臺呢?”
此事說來話長。
1962年,那是一個春天。“北有焦菊隱,南有黃佐臨”的黃佐臨先生,在羊城的一次座談會上,發表一篇叫《漫談戲劇觀》的講話。
黃佐臨搬出了斯坦尼、布萊希特和梅蘭芳,比較了這三位大師的戲劇觀異同。
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布萊希特體系”或者“梅蘭芳體系”,僅有斯坦尼,是稱“體系”的。
後來時局突變,這一議題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被擱置。
直到1981年,黃佐臨又撿起這個題目,在《人民日報》上發表《梅蘭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萊希特戲劇觀比較》,談的仍是“戲劇觀”。
結果在1982年,上戲的孫惠柱教授寫了一篇《三大戲劇體系審美理想新探——真、善、美的統一》的論文。
其中引用了黃佐臨的觀點,但是理解錯誤。
開篇第一句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萊希特、梅蘭芳三大戲劇體系在二十世紀劇壇產生了巨大的、超越國界的影響,得到了東西方廣大觀眾的喜愛。”
這篇論文影響極大,被不少高校收入,三大這個稱呼也流傳開來。
由於年代較近,黃佐臨先生在世,這說法一直受到辨析和批評。可惜到了後來,三大體系反倒成了真理,戲劇人理直氣壯,並以“世界公認”自居。
提起來就是,世界公認的三大表演體系,牛逼的不得了!
唯有誰提出異議呢?在德國學格洛托夫斯基流派的馮遠征一直在解釋、否定。
而且他始終認為,到新世紀之後,藝術院校的課程已經非常僵化,不放眼看世界,教的都是過時的東西。
當然沒幾個人重視就是了。
許非被這麼一說,哎喲,鬧了個紅臉,“是我淺薄了,我承認錯誤。”
“沒事沒事,知錯就改還是好同志。”史可笑道。
“口頭說可不算,自罰三杯吧。”金莉莉道。
“應該的應該的。”
許非倒了三杯汽水,咣咣咣都幹了,經此一鬧,氣氛倒歡快不少,不像之前那般客氣。
(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