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要響午過後。”麗娘低聲回答。
玉夫人一嘆,“初見,你先回攢眉園吧,讓你嫁到櫚城這件事,無論如何,母親也不會讓它發生。”
初見站了起來,因為睡眠不足而心情煩躁,她很想大聲吼幾句,可是面對表情溫柔的母親,她真的無法盡情大叫,“母親,我們走吧,不要留在這個家了,玉雲生對您而言還是個丈夫嗎?他表面好像很愛您,但他究竟對您做了什麼?您是正妻,我是嫡女,他有善待過我們嗎?雖然我不知道您以前和他有怎樣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但母親您為他犧牲了多少,放棄了多少,他有哪一樣是放在心上?他只覺得理所當然,只覺得這是您應該做的,他根本沒想過您要的是什麼,他這次狠心將我嫁作小妾,就算他討厭我偏私玉雪苓,我也認了,可是他有想過你的感受嗎?母親,當年您風華絕代,誰人都稱您一聲才女,為何您偏偏要栽在玉雲生手上?母親……我們離開吧,玉家於我們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
玉夫人低垂眼瞼,指尖微抖著,她慢慢抬起頭,目光苦澀,唇色發白,“我……何嘗沒想過離開?在成婚當日,我已經想過要離開,可是……愛上一個人,不是一件說離開就能忘記,就能當什麼都沒發生的事情,你還小,不懂,不懂,你以後……千萬不要像母親這樣,不顧一切去愛一個人。”
“但是,母親,今時今日的玉雲生還值得您愛嗎?”初見苦笑搖頭,她的確不懂愛,她不知道愛情原來可以讓一個人失去自我,甘願讓自己變得這樣卑微,但母親不是已經看清楚玉雲生的真面目了嗎?怎麼還會有愛?
“初見,回去吧,母親要去瀚院了。”玉夫人站了起來,含笑對初見說著,眸色明滅,像一種寂寞的顏色。
“母親!”初見拉住玉夫人的衣袖,不明白為什麼她還要這樣隱忍。
玉夫人攸地轉頭,目光淒厲,“初見,要離開玉家不是你收拾幾件細軟帶上幾個丫環就能離開的,玉雲生一天不和我和離,我一天也走不了,而且就算我離開玉家又能去哪裡?我已經讓忠王府成了寧城笑話,還要再讓忠王府再次因為我受嘲笑嗎?而且離開這裡對你是害無一利,你會有個成了棄婦的母親,初見,你父親的確已經讓我失望,我也想過要離開,但是這樣離開你甘心嗎?你被玉雪苓陷害了這麼多次,我被陳貞惠欺壓這麼多年,我隱忍了這麼多年最後只能以離開收場,這叫我情何以堪?母親會離開這裡,如今母親是之所以不走是因為不甘心,是因為時候還沒到,你懂麼?”
初見深呼吸,“母親,我懂了,您去吧,女兒回攢眉園等您。”
玉夫人緩緩平復心中的激動,“我會再和你父親談一次,我是真的希望……他能不要讓我對他這樣絕望。”最後一聲,玉夫人幽幽一嘆,隨即已經邁步走了出去。
初見看著母親的背影,突然有些同情母親,這裡畢竟不是現代,夫妻之間離婚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不是到民政局領個小綠本名字一簽就能各自飛,這裡的女人地位本來就低,以夫為天是每個女自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母親也不例外。
她今日要求母親離開玉家,的確是一件不經大腦的衝動事,她應該想的是……離開玉家之後,她們該做什麼?
初見目光突然停在牆壁上她送給玉夫人的畫像上,心裡頓時有了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讓她越想越覺得興奮,滿腔熱血湧了上來,臉頰一片暈紅,她轉身,快步離開秀和院,母親不能離開玉家,是因為怕沒個去處,如果……她能安排好和母親的後,那麼母親是不是會決心離開?離開之後是不是會過得比在玉家更好呢?
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的,初見微笑,迎著徐徐清風,回到了攢眉園,開始了她的想法。
而另一邊,玉夫人到了瀚院,將紅紙折上的清單交給玉老爺過目,玉老爺閃爍著目光一直不敢直視玉夫人,粗略看了一眼,忙點頭道,“夫人打算周到,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吧。”
玉夫人將紅紙折交給麗娘,讓麗娘先到書房外等她,待麗娘離開之後,偌大的書房,便只剩下玉夫人和玉老爺。
“老爺”玉夫人柔聲喚道,“關於初見嫁到櫚城之事,您是否已經決定?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主意?”
玉老爺聽到玉夫人又提起初見的事,心中因為愧疚而更加煩躁,“都已經答應了人家,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就算妾身求您,您也非要這樣做?”玉夫人面無表情,淡淡地問。
“夫人,難道你要我做個沒有信用的人麼?”玉老爺反問。
“妾身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初見是玉家嫡女,要嫁作妾室,只怕於禮不合,難道老爺沒有想過……族裡的人會反對麼?”玉夫人眼角微揚,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和玉雲生撕破臉,即使她已經知道,他們夫妻已經情盡。
“這是我要嫁女兒,何時輪到他人來管。”玉老爺哼聲道。
玉夫人心裡冷笑,她明白玉雲生其實是在警告她也別去找忠王府的人出面,“雲生……”她幽幽叫道。
玉老爺一震,遲疑看向玉夫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齊孌這樣叫他了,“孌……”
“雲生,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她本想著玉雲生或許會看在她份上,不要讓初見嫁到櫚城,她不想走最後一步棋,不想依靠忠王府去保護自己的女兒,可是如今……這個玉雲生還能讓自己依仗嗎?還能靠他保護自己的女兒嗎?傷害她們母女最深的……不正是他麼?
“孌……”玉老爺站了起來,心裡沒由來一陣恐慌,這次的恐慌比任何一次都要教他害怕。
“老爺,妾身該回去了。”玉夫人轉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出瀚院,那身後一直呼喚她名字的聲音,已經隔了萬千重山水,再也進不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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