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娶了媳婦,我們卻背上了鉅額外債。好幾年我和母親親手種出來的棉花,大車大車的拉到棉站,卻沒有換回來一分錢,父親都還了債。
那時候,我和妹妹都放秋假,每天早出晚歸地跟著母親到比我們高出許多的棉花地裡去摘棉花。因為心裡想著舊書攤上那本好看的小人書,小手忙活的也格外快了。但仍然忍不住問:“媽,今年你真的給我買那本小人書嗎?”
“買,今年肯定給你買!”
“媽,我想要集上那雙紅色的小鞋!”
妹妹也趁機向媽媽索要。
“行,給你買小紅鞋!”媽媽的允諾總是那樣爽快。
我和妹妹就這樣年年摘回大車大車的棉花,只是擱一段時間就問媽媽一次,不知是小孩子愛嘮叨還是怕她忘了。只記得父親依然沒拿回來一分錢,看著母親陰沉著的臉,我和妹妹知趣地不再提小人書、小紅鞋的事了。
幾年後母親再一次問我:“你還要那本小人書嗎?”
我笑笑,“媽,我都多大了,已經不需要了。”而我心裡想的卻是新華書店的四大名著,那是母親無論如何也買不起的,我也就沒有告訴她。
他和母親的矛盾越集越深。戰爭不斷升級,他的母親和妹妹也加入了進來。
記得那是一年夏天,我和妹妹在院子裡用瓦片跳房(用瓦片在地上畫上方格,在方格之間單腿跳著踢著瓦片走,當時孩子們玩得最多的遊戲。),他在門口洗爸爸給他新買的小白褂,他生氣母親不給他洗,就抓起屁股下面坐得小板凳扔到了我的腿上。
我哭著跑出去找母親,母親回來後和他大吵起來。奶奶卻怪我不該告訴母親,那時我覺得奶奶一點都不好了,在外孫和孫女之間,她選擇了那個該死的外孫。
他罵了母親之後跑回老家去了,搬來了他母親和妹妹,大姑媽指著爸爸破口大罵,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罵人“你吃了黑豆變了心了,光聽你那小老婆子的,我把兒子拉扯到20多歲給了你,指望著幫幫你,你待他還不如小狗子!這兄弟是手足,媳婦是衣服,你不知那頭輕重了!你小時候可是一口一口吃我的奶長大的!”
罵完,又拉起母親的衣服扯著,“看看你這小老婆子穿的,再看看俺媽穿的,你還不知足,整天挑唆著俺兄弟,把你捧到天上去。”
父親是奶奶40多歲生的,沒有奶水,大姑媽早生的孩子死了,父親從小吃大姑媽的奶水長大,敬大姑媽如母,一句話不敢吭。大姑媽還想怎樣,鄰居大媽實在看不下去了,“大妹妹,你這是幹啥!”
上去一把把大姑媽拉開,“丟人百怪的,給我回家去。”二話沒說,拉了大姑媽到她家去了。他妹妹趿拉著拖鞋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開腔了。
“要俺哥哥來是頂門戶的,你不是絕戶要俺哥幹嗎!”
父親恨的眼裡冒火,恨不能上去扇她兩耳光,可終沒有動手。
三大爺是父親的叔兄弟,爺爺的親侄子,因為父母過世的早,一直稱奶奶為媽,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和美國鬼子拼過刺刀,是出了名的“三邪子”。“有你什麼熊事,想丟人到你家丟去,撒潑撒到姥娘門上來,人還沒死絕呢!”
他的妹妹,丟下自己的母親趿拉著拖鞋,大哭著,騎上腳踏車跑了。
院子裡圍滿了看熱鬧勸架的街坊鄰居,奶奶的顏面威風一掃而光,鐵青著臉一句話也沒說。人群裡有人小聲議論,說父親要了個白眼狼。
白眼狼娶上媳婦後不僅沒對父母感恩,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他結婚後不到一個月就對母親大打出手,若不是鄰居趕來的及時,就用扁擔把母親打死了。
那天下了厚厚的大雪,我放學回到家裡,發現院裡圍滿了人,就知道出事了。看見三媽在偷偷的抹眼淚,我衝進母親的房裡,母親像死了一樣躺在床上,我撲上去大哭。“媽,你怎麼了,你醒醒呀,媽……媽”
我大哭著。三媽過來拉我,我不動,當時我真的以為母親死了,母親死了,我兩個妹妹怎麼辦,肯定會被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