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此刻的天下,儒教那些彎彎繞繞的道理還在自家不多的先生弟子中來回打轉,並未普及,但一些質樸的道理在每個時代都是一樣的。
得饒人處且饒人,做人留一線,後好相見這些話好像不管什麼時候都能拿來用一下。
陳迎夏脫口而出,“你休想!”
雲落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冰寒徹骨。
如他先前所說,童福一家就像是另一個時空,另一條軌跡上的自己。
他現在為童年出頭,首先當然是因為對方有錯,童年受了欺負和屈辱,但同時,他好像是在為某一個自己在出頭,在為這座天下無數普普通通卑微存活在底層的螻蟻們出頭,出一口憋了千年之久的鬱氣。
那些高高在上的山上仙人,將你們視若異類,視若螻蟻,肆意踩踏,那今我便將他們踩給你們看!
“好!我改主意了。”雲落忽然道。
鬱南微微鬆了口氣,陳迎夏的眼中又閃過一絲驕橫,雲落又如何,還不是慫了。
“我要你跪下向他道歉,就像你們剛才說的,跪下要有誠意些。”
神色平靜的雲落彷彿在說一件很隨意的小事,卻在周圍炸開了鍋。
鬱南終於動怒,眯起眼,“雲公子,有些過了。”
雲落平靜道:“過嗎?我不覺得。如果你不願,我不介意立刻打死她。”
鬱南嘆了口氣,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後那個一直護衛的知命境劍修手中長劍一抖,碧綠色的真元化作一道巨浪,朝著雲落湧去。
他選擇了出手。
雲落的反應卻很令人吃驚,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一般,眼睛都沒眨一下。
霍北真手中長劍微微出鞘寸許,一道雪白劍氣同樣翻湧著迎上巨浪,兩道劍氣只一瞬間的相持,巨浪便消失無蹤,反倒雪白劍氣去勢不減,如大江一線潮,澎湃地將那名知命境劍修吞噬。
那人本可朝後退去,暫避鋒芒,可他的背後是鬱南!
硬著頭皮終於頂住了劍氣,這位算得上一方高手的知命境劍修擦去嘴角鮮血,死死盯住霍北真,“西嶺劍宗?”
霍北真微笑致意,笑容很是欠揍。
曹夜來補上一刀,“我說我們沒關係你們也信?”
雲落看向依舊風采卓然的鬱南,“我還有事,你若是不能命令她,我就自己動手了。”
這句話似乎是在給鬱南面子,給鬱南臺階,可實際上也是將鬱南推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
一件本來與他無關之事,到如今,卻成了他和雲落之間的較量。
鬱南聚音成線,在陳迎夏耳畔說了一句,“按他說的做吧!”
陳迎夏堅決地搖著頭,“不可能,我怎麼可能給這些
螻蟻道歉!打死我我也不幹!”
鬱南又勸了一句,“我會給你和你的門派補償。你和鬱琮的事也可以定下來。”
陳迎夏本是個心機滿滿的女人,要不也不會自降份去搭上鬱琮這條線,如今聽鬱南如此說,倒有些心動。
若是其餘事,她或許早已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可這事不一樣。
她覺得她有為山上神仙的驕傲,要她向兩個卑激àn的螻蟻下跪道歉,她彎不下那個腰,丟不起那個人。
於是,她仍然搖了搖頭,平靜道:“即使我死,也絕不可能。”
忽然眼前一花,喉嚨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掐住,舉到半空,那隻手的力量越來越重,緩緩握緊,陳迎夏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
原本引以為傲的真元被死死錮住,她感覺自己如此渺小而脆弱,這是自從修行以來便再未體驗過的感覺,因為,這是凡人的感覺。
她漸漸聽不到四周的動靜,意識越來越模糊,這就要死了嗎?
忽然,掐住她脖子的手一鬆,空氣從口鼻之中湧入,竟有種沁人心脾的甘甜。
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咳嗽著,活著真好。
眼前是一雙有些破舊的靴子,頭頂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開始吧,我的耐心有限。”
陳迎夏忙不迭地雙膝跪下,小聲囁嚅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