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抽出長刀,指點城外:“我來問爾等:按我軍入湖之行動,遠端奔襲所圖的是什麼?”
“圖城防不備,趁機圍城襲殺。”
“不錯,此為兵家常識。官軍竟然不知,得了天時地利,卻退避不攻,拿下山口這種重要位置,還給我軍佈置應對的時間。偷襲之利,被我軍伏擊所阻,蕩然無存。
再看我軍腳下有堅城,身後有猛將、精兵,糧足,背後有德安作後盾,還有景陵胡千戶部相互呼應,兩相夾攻,何愁敵人不破?”
楊開猜出了官軍的意圖,極可能是收到武昌兵危的訊息,想要兩方挺進,壓縮空間,迫使流寇轉攻為守,先解武昌之圍,然後等流寇方面來援,再從其他方面一同發起進攻。
如此,既得應城,還可一舉拿下他們佔下的其他地盤,楊開所謀的盤子很大,官軍所謀的也不小。
或許再加上初次行軍出戰的兵力並不算多,城池攻防對於流寇來說是個難題,對於久不經戰的衛所兵臨又何嘗不是,所以才想要前面幾戰穩穩拿下,一來鼓舞士氣,二來給予流寇壓力,調集大批的火器壓城,確實是最為穩妥之舉。
不過,楊開能夠想得到這些,士卒們可猜不到。
眼下楊開做的就是要顛倒黑白,把壞的說成好的,把敵人的戰術部署說成是畏懼避戰,鄧方心中佩服這份急智,偷眼四看,士卒們計程車氣果然有了提升。
士氣一提升,再看騎兵出城,感覺完全不同。
城頭上計程車卒由少變多,城牆上計程車卒們自發地相互敲擊兵器,或以兵器敲擊城牆,大聲呼喝:“逐敵,我軍必勝,敵軍必敗,殺威威!”為騎兵助威。匯聚在一處,壓倒風聲,如龍衝九霄,又被大風散滿城池,聲震屋瓦。
“殺威威!”陸元安領著騎兵,出城直奔山口而去,途中也是舉刀大呼和應。驀然轉折,迎風破夜,滾滾奔向敵人陣地。
“點炮、助威!”楊開不失時機。三聲大炮響畢,滿城士卒的呼喝聲,變成了步卒臨陣殺敵時的吶喊,呼叫聲綿綿不絕。
楊開的規矩是賞罰嚴明,只要肯用命,就有往上升的機會。
經歷過數次的戰鬥,大批的勇猛敢善戰計程車卒被拔擢;其中平步青雲,連連升職,擔任到百戶、副千戶的大有人在。
他們這一部分的人累積的軍功最少,很多的人幾個月前還都是一樣的流民身份,只想隨大流混一口飯吃,完全沒有想過,見到這種情況,不可能不羨慕。
倉急畏懼之心一去,渴望軍功的心情便佔了上風。後排遣派出去南門方向的探馬,終於回報。山口丟了,南門外面也發現了官軍活動的動靜。
“小人遠遠觀看,官軍旗幟遍野。”
“敵人出山集合了沒有?”
“沒有。山上還是火把通明,而且敵人第一時間似乎不是進攻,正在佈置溝塹,設營防禦。”
楊開沉吟,令遊騎再探,這次要讓他們務必偵得其確切數目,距離拉近一些,給予敵人一些壓迫。
“南、西兩面往外的出路都封住。這怎麼都似圍城,難道他們身後還有援軍。”鄧方雖是個粗人,畢竟久經沙場,把楊開拉到了一邊,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提議。
“我們是否先整一軍,趁敵立足未穩,奪回山口這個位置,先把進來的敵人打掉?”
楊開心念電轉,隨著形勢鄧方也開始看明白了些形勢。旗幟密佈,卻設營防守,山口敵人也許是疑兵,軍馬實際不多。但是,也存在敵人故作疑陣,佈下圈套,用假象騙他們軍馬出城往攻的情況。
山口險隘,包圍戰自然會比攻城省力得多,可一旦落入敵人圈套,他從進城到現在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成了白費功夫,風險太大,否決了鄧方的計策。
這時候,鄧方麾下的將軍有一人上來請纓,要往西城門駐守,名字叫做胡車兒,隨了鄧方的模樣,長得甚是著急,面板也粗糙,臉上滿是刀疤,皺紋也重,看起來像是個不懂變通的,勝在眼神堅定。
楊開要的就是他這種堅定的眼神,但也把存在的苦難跟他說明:“現在我軍人手緊張,最多能給將軍兩個軍的兵力,必要的時候,還要將軍領人出城迎戰,將軍可做得到?”
“俺願意試一試。”
楊開滿臉肅穆,大聲喝道:“軍中無小事,更沒有試一試這種說法,能行就是能行,不能行就讓能行的人來,西城門的得失,直接關係到城池攻防的成敗,任務最重、壓力最大,一旦領了軍令,沒辦法完成,就只能聽軍法處置,本將軍再問你一次,胡將軍你能不能守住!”
“誓死守住西城門。”
楊開滿意點頭,傳令:“著胡車兒領兩軍人馬嚴防西城門,不得將令,嚴禁出城。”
又對鄧方道:“夜黑風大,疑雲重重。我軍萬萬不可主力輕出。南城門的佈置可以交給將軍?”
鄧方領命而去。
一點雨滴,墜落楊開肩膀。烏雲低壓,滾雷轟鳴,天色變化得讓人觸不及防。更加致命的是,這場雨一下,他們迎面揚塵以逐敵的妙計就將成為泡影。
楊開抬眼看天,作為一個無神論者,他從未如此相信天上有神靈,能夠聽到他的祈禱,讓這場雨來得晚一些,至少要等他們撐過第一輪城牆攻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