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夏夜愣住了。
可是，莉莉安確實一臉茫然的表情，彷彿此前從未見過夏夜。
她突然明白了過來……
作為一個原本沒有頭的人，夏夜再清楚不過——魔女的記憶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儲存在杯子中，另一部分儲存在腦袋裡。
而莉莉安，或者說原來那個莉莉安，如今只有一個杯子剩了下來。眼前這個少女，應該是她透過某種契約，製造的備份身體吧？
將杯子放入備份身體之後，莉莉安就能“復活”。可是，新的莉莉安繼承的只有儲存在杯子中的記憶，除此以外的記憶，則隨著原本的身體永遠消失了……
這樣的話，眼前的“莉莉安”，真的還能算是莉莉安麼？
一時間，夏夜甚至有些恨自己的反應如此之快，短短几秒中就想明白了一切。殘酷的事實如同一把刀，從她胸口插了進去，又狠狠地擰動了幾下。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我叫莉莉安哦。你的表情看起來好難過，是身體不舒服嗎？莉莉安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望著眼前的“莉莉安”，夏夜終於再也無法忍耐，情緒如同潰堤的洪水，一股腦地湧了出來。她撲了上去，用力抱住少女，如同嘶叫般放聲大哭，完全沒了平時遊刃有餘的模樣。
少女身子微微一抖，似乎被嚇了一跳，可她沒有將夏夜推開，反而溫柔地抱著她，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脊：
“姐姐，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會好受一些哦。”
“不要……嗚……不要離開我……莉莉安……”
“莉莉安不會離開哦，莉莉安就在這裡。”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姐姐一定遇到了什麼很傷心的事吧，沒關係的，莉莉安會一直陪著你的。”
……
明明少女的體型比夏夜還要嬌小，此時卻像一位溫柔的母親般，不停地安撫著她。不知過了多久，夏夜的情緒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她又斷斷續續地啜泣了一會，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莉莉安”的肩膀。
一陣陣鈍痛仍不斷從心口傳來。
少女看著夏夜被哭花的臉，取下背上的揹包，開啟，抽出兩張紙巾，遞到她的面前。
“姐姐，擦一擦吧。”
“嗚……謝謝……”
等夏夜擦乾眼淚，少女又拿出一張斗篷。
“包裡只要這個，先用它裹一裹身子吧。”
“嗯……”
夏夜像小動物一樣，乖巧地點了點頭，接過斗篷，將它裹在身上。
“姐姐有住的地方嗎？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的家裡去，先洗個澡，我再做一點東西給你吃。”
聽到這溫柔話語，夏夜抬起頭，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少女，她忍不住又想哭了。
“其實……我就住在你的家……”她強忍淚水說。
“誒？”
“那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夏夜輕聲開口，從第一次遇到莉莉安開始，將兩人之間的經歷一點點地講述了出來。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記得那麼多細節，明明都是生活中的瑣事，明明自己一開始只不過將莉莉安的家，當作一個可以免費居住的地方。可是，每一次自己拖著疲憊的身子開啟家門，都會聽到“你回來啦，夏夜姐姐”的雀躍聲音，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接受了、喜歡上了、並且再也離不開那種家一般的溫暖感覺。
可自己是一個笨蛋，從來就不曾重視過這一切……不，不如說自己在下意識地逃避，不願意正視，因為只有將自己的心變成冰冷的鋼鐵，將一切都用利益去度量，讓自己變成一個徹底的利己主義者——只有這樣，才不用再一次經歷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才不會受傷。
自己也一直以為，自己早已成為了那樣的人。
可是……
直到莉莉安死去，她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並非心冷如鐵，它確實是冰冷的，卻只不過是一塊脆弱的冰，只要用力一摔，就會變得粉碎。
“……你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幫我擋住了蛾獸的致命一擊，明明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你卻還是努力笑著對我說‘你可以相信我……’，然後，你的身體爆炸了，只有杯子留了下來。多虧了你，我殺掉了蛾獸。再然後，你出現了，從我手中接過杯子，放進體內。我知道你是莉莉安，可是…已經不是我過去認識的那個莉莉安了。”
少女安靜地聆聽著夏夜的講述，直到最後一句，她才突然露出驚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