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張月還沒來得及找到一個可以躲的地方,那種惡寒又從背脊上傳來了。張月一腳撩起地上一把刀,握住刀回身砍去。張月想跑,可是這次,他跑不了了,刀越來越快,再跑下去,他要麼力竭而死,要麼中途就被砍成碎肉。所以,他不得不選擇面對了。
“逃跑是躲避死亡最直接的方法,但當你逃不了時,你要做就是面對。至於是攻還是守,就看你自己了。”
奶媽的話再一次在張月耳邊迴盪,攻?守?這個選擇早在之前他就已經做出決定。一如那個訓練,張月被奶媽+逼得走投無路時,轉身做出的動作是雙手交叉在眼前,擋住奶媽的一拳。最後的結果是,張月雙手骨折,在床上躺了一天。
張月橫刀在前,迎著那明晃晃的刀光,不退不避,正面硬擋,還頗有幾分硬氣。
轟!
一聲巨響,張月應聲飛出,在空中飛出了十幾米,才重重地落在地上,身上傳來密集的骨骼碎裂聲。張月只覺得整個身體都要裂開了,彷彿下一刻他就會四分五裂,成為地上的一灘碎肉。
張月撐著刀,從地上坐了起來,想要活動活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的神經好像跟肌肉完全沒有了關係,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他瞥了瞥手裡的刀,笑道:“沒有斷?看來真的和我想的一樣。”
張月想起了前不久被武士一刀砍斷的那把刀,那整齊光滑的切口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武士看著張月,愣了一愣,瞳孔上的猩紅色似是有些波動,但只是一閃即逝。武士提著刀,又衝了上來,刀刃划著地面,激盪起一陣水花,足有半人高。
張月深吸一口氣,握刀猛地從地上站起,竟是迎了上去。前一刻,他還奄奄一息,坐起來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這一刻,他卻像個不懼危險的勇士迎向了那殺人的刀光。
刀身一橫,靜如止水,這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隔絕了一切,哪怕是武士手中殺人無數的刀。兩把刀相撞,沒有剛才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清脆如玲的輕響。
鐺!
武士的瞳孔漸漸放大,猩紅色悄然退去,露出了黑色的瞳孔,驚訝,迷惑,各種各樣情緒蘊含在其中。張月笑道:“這才是人的眼睛。”說著,張月握刀輕輕一劃,幾片細小的鐵屑順著划動的軌跡飛起,而在空中一柄斷刃無力地翻轉幾圈後,掉向地面。
這把充斥了煞氣的刀,竟然就這麼斷了,被張月隨便撿來的一把刀斷了。
沒有了刀的武士,又有什麼呢?武士看著自己手中的斷刃,自嘲地笑了笑,一把推開張月,舉刀就要刺向自己的腹部。張月上前一把抓住那刀刃,手掌立刻迸射出鮮血,他沒有理會,而是笑道:“你們日本人這麼喜歡切腹自盡嗎?”
被張月握住的刀,就像被固定在空氣中一樣,動不得絲毫,任由武士如何用力,也是徒勞無功。
“放棄吧,不如坐下來,和我說說,為什麼要殺人。”張月奪過刀,直接扔到一邊。
武士退了幾步,有些不敢直視張月的眼睛,因為那是一雙黑白瞳,看不出神采,卻總能讓你有種被掌控了一切的感覺。在這種感覺支配下,武士不自覺地彎下了腰,選擇了仰視張月。
“還在疑惑嗎?這個世界終究只是個幻境,對付一個有真魂的人,幻境本來就沒多大的效果。而且,只要堅定自己的想法,不被你蠱惑,這個幻境終究會被破的。”張月揚揚手,這個屍橫遍野的村莊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褪去。
張月站在一方黑白相間的小池塘上,一個穿著黑白色道袍的小娃娃拽著他褲腳,五官皺在一起,想要擺出一個兇惡的表情,可惜礙於那稚氣未脫的臉,所謂的兇惡變成了撒嬌鬧彆扭。而在張月前面,是一把刀,不斷在淌血的刀。
“現在明白了嗎?從一開始,我就沒覺得我會輸給你。不過,我倒是沒想到,跟你打一架,我能更加肯定我這些年以來一直堅定的信念。你的劍道也許就是這個道館的名字“直心”。直擊人心,用殺生,來斬滅人心的黑暗。但是我的劍,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