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會高層們臉上的震驚之色逐漸平息。
在這個過程中,方然一直保持著安靜。
大帳中,凝滯的空氣重新開始流通,方然接著說:“大戰之後,必然會有人覬覦荒辰的產業和這片綠洲。昨晚巡夜小隊就已經遭遇了第一波敵人,而這樣的敵人在我們展現出來足夠震懾他們的實力之前,只會越來越多。我要救出姐姐,但是在此之前,荒辰必須先渡過眼前的難關。”
“荒辰並不畏懼他們。”一個年輕聲音堅定道。
方然記憶裡有這個人。胡歸於,有著不錯的實力,是荒辰的副鏢頭。大戰之後,他很快調整了心態,並且鼓舞眾人走出逆境。
方然對著他點點頭,表示贊同:“沒錯,荒辰不畏懼任何人。但是龍游淺灘,虎落平陽,宵小之輩永遠在窺伺。荒辰需要在最短的時間裡重新聚集起來足夠的資源,建立起來足夠的防備力量。否則一步不慎,恐怕會翻船在陰溝裡面。”
“殘存資源的統籌回收一直在做,不過一些地方破壞的太厲害,人手又有限,收拾起來會花些時間。今天以內,我會把已經整理出來的資源彙整合冊。”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緩緩說道。
這位老者人稱羅老。羅老是荒辰商會中很德高望重的人,他帶頭表現出來瞭如此的配合和支援,方然坐直了身子,正色躬身一禮說:“如此便有勞羅老。”
“小公子客氣。老頭子已是行將就木,荒辰即是老頭子的家,這點事情,算不得什麼。”
方然接著說:“營地裡現在臨時搭建的帳篷應該已經夠用,就暫時不用繼續搭建了。我一會會再出一版地形圖,只包括荒辰營地本部。接下來的修復和擴建都以此為基礎展開吧。臨時湊合的法子總歸不會長久,我打算把庫房、守備、生活區域都分開,各歸其位。這樣一方面人員物資方便管理,另一方面守備防衛也會更有側重點。再遇上前幾日的情況,拋開對方的頂尖戰力不說,至少尋常兵勇的巷戰,我們可以有更好的縱深。”
“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消耗也絕對不小……”羅老捋著鬍鬚,謹慎地回答。
他看得出來,方然的目的,是想在這片綠洲之上,把這個臨時營地建成一座城寨,然後長久駐紮,甚至作為大本營。
雖然荒辰商會在這裡駐紮停留也有了些年頭,但是潛在的問題也同樣明顯。羅老權衡片刻,心裡想:年輕人激進,做事打算卻難免有失全面。便好意提醒道:
“淵默之野上,荒辰佔住的這片綠洲,算得上是少有的靈力穩定的區域。可是天地無常,誰也說不準下一刻靈力要如何流動。大規模的靈暴掀起之時,就算是綠洲,也沒有任何差別。靈暴捲過,屍骨滿地,無人倖免。誰都希望能夠長住久安,但是現實總是更加殘酷。上次荒辰舉全員遷移,已經有五年了。五年的安穩發展,實在算得上蒼天眷顧。可是這幾日來,我觀四方荒野,看到多有靈力逐漸失控的地方。前幾日那一場大戰,也擾亂了靈力流動。我擔心過不了多久,這裡也遲早會被靈暴席捲……小公子,長久營建之事,還是多加考慮考慮來的穩妥。”
世上沒有永遠安全的庇護所,這個道理方然知道。
羅老在淵默之野上波折一生,見多識廣。他還沒有說出的是,有數不清的勢力,實力雄厚,更勝荒辰。只是因為一時憊懶,安於某處綠洲,時日過久。然後在某一日,靈暴突然襲來,無論有無防備,防備是否周全,都依然脆弱得如同一張紙。靈暴過後,一個勢力從此長埋荒野,被人遺忘。
但是方然臉上反而露出神秘的微笑。他帶著試探問道:“隔絕靈暴,似乎並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桌子邊上,賬房先生卓末捋了捋鬍子,若有所思地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斷離符殘片,回答方然:“若要長久營建,法子是有。”
大帳之內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
“你是說……”羅老欲言又止。
“沒錯,淵默星上,也存在著被富集靈石礦脈所吸引而來的豪門巨閥和幫派分舵。他們以無上神通阻隔了靈暴的肆虐,在淵默之野上建立起來了不少所謂貿城,在其中互通有無,做著見得人的見不得人的各式黑白買賣。”卓末說到這裡,深深看了方然一眼。
“貿城?”方然問。
“不錯,貿城。維持貿城遠離靈暴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是考慮到淵默是一處天高皇帝遠,律法鞭長莫及的完美銷贓窟,任何代價,都值得。”
不用卓末多說,大帳之中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
只是,對於一群罪民,最美好的生活,也不過是像現在這樣,聚集起一群肝膽相照的同伴,守望相助,求得一條稍微不那麼艱難困苦的活路。
至於像淵默貿城那樣,隔絕靈暴在外,偏安一隅,笙歌四起的日子,他們根本不敢去想!
見沒有人搭話,卓末摸了摸鼻子,接著說了下去:“貿城所用的法子簡單粗暴,只需要造詣極深的陣師出手,在城外打下斷離鎮柱鎮壓地脈,借地脈之力組成斷離陣,包裹住一城,便萬事大吉。這種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問題在於,咱們這種人,沒可能做得到。”
“那不還是等於沒辦法?”人群中有人嘀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