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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或許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都發生了什麼,陳依事後回憶起來都不太清晰了,她覺得那過程至少有三個小時那麼長,但是從調出來的監控影像裡看,確實只有三分鐘。
那陌生小哥在鬆開鉗住陳依手腕的雙手時,就這一瞬間,窗外又是一聲巨大的響雷,陳依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終於又感受到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在對方雙手要摸上她身體時,她來不及思索便條件反射地摸到身邊辦公桌上的訂書機狠狠地拍向男人的眼睛,只聽見“咔噠”一聲骨頭被撞擊的清脆聲之後,男人發出吃痛的吼叫,一手捂著淌血的傷處,一手胡亂一推把陳依撞倒在桌面上,一陣雜物落地聲之中,陳依大聲呼救:“保安!保安!”
男人慌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卻被咬了一口,他這一痛,更是著急,一巴掌打在陳依的臉上,這力道叫陳依耳朵裡嗡嗡作響,臉上立刻紅了,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遭遇沒有緣由的暴力對待,再理智冷靜的她也傻了,腦袋再一次宕機,又失去了四肢的知覺,這短暫的停滯,給了男人用整個身體壓在她身上的機會,好沉啊,原來男性使出全力要制服女人時,他的體重沉得就像一臺汽車,陳依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
他的一隻手還死死捂著陳依的嘴巴,以幾乎要叫她窒息的力道,另一隻手胡亂撕扯著她的領口,忙活了數秒之後,他失去了耐心,直接探下去拽她的裙子,當他粗糙的手掌摸到她的面板,野獸般的喘息聲緊緊貼著她的臉頰時,陳依終於哭了。
好可怕,好可怕……她在心裡無助地吶喊,但是她不會閉上眼睛,她兇狠地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她要記住他的臉,把他看清楚,她不會饒了他!
還好她睜大了眼,看見了一個拳頭從天而降砸在他的臉上,這畜生便飛了出去,順著一聲雷霆般的怒吼,陳依看見了遲諾。
“我殺了你!”平時軟綿綿又笑嘻嘻,看起來像個高中生的遲諾,這會兒竟然像一個被激怒的拳擊手般發了狠,不管不顧地撲上前去壓著那人一頓揍,嘴裡沒有遮攔地罵著髒話,全是叫陳依難以想象的,那個遲諾不可能罵的詞兒。
以前也不覺得遲諾高大,但是此刻,對方那被壓制的小身板把他對比得像一個巨人,聽見那人帶著哭腔的連聲求饒和好像要斷氣般的尖叫,陳依才緩緩站起來邊整理衣服邊走過去,她虛弱地勸阻幾聲,“別鬧出人命……”
這慘叫聲終於把三個保安齊刷刷地引來了,他們見到這場面,先是把遲諾拉開,然後把已經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一左一右架著拖了出去,聽陳依簡單交代了情況之後,他們說先把人
關在保護室,報警等警察過來帶走,陳依叮囑他們把監控作為證據調出來,眾人點頭離去。
室內再度陷入寂靜之後,陳依見到遲諾還跪坐在地上,似乎還沒從應激反應裡回過魂來,陳依半邊臉還火辣辣的疼,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竟然見到他在哭,眼淚珠子噼裡啪啦地落在地上,她奇怪了,“你哭什麼?”說罷,端起他的雙手一看,關節處的面板都破了,可見他剛才動起手來真是沒留餘地,“是手疼嗎?”她捧起來在嘴邊吹一吹,“痛痛飛走。”
遲諾突然地抱緊了她,又變成那個軟糯的男孩子了,他嗷嗷哭著,“我不疼,我難受,我不想你遇到這種壞事兒,這種壞蛋,你不該遇到的,對不起,我難受——”
“不難受,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因為你來了,所以我好好的。”陳依試著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卻因為後怕而哭了出來,她也哽咽了,“謝謝你,如果你沒有來,我不知道我……謝謝你……遲諾……”
從未見過,甚至也無法想象陳依會掉眼淚——遲諾止住了哭泣——他雙眼瞪得老大地盯著陳依,藉助昏暗的光線看見兩道淚珠組成的銀絲從她的眼角一直滑落到下巴,他忙不迭雙手併攏上去接,好像在搶救一對易碎的玻璃製品。
這動作把陳依逗笑了,“你幹嘛?”
“我——”遲諾收回了手,害羞地笑了,“我條件反射……你別哭了,你哭,我心裡疼。”
他的溫柔,比窗外的大雨更叫陳依避無可避,她又忍不住要哭了,多久了,自從和白祁分手之後,她不知不覺間活得越來越封閉而堅硬,她從來就沒想過要為自己打造一座冰山上的城堡,她不是一個戰士,她是渴望被擁抱和寵愛的,她曾經多麼想要一個家,而不是一間與外界隔離的辦公室,她不要做李卻知喜歡的“女強人”,她想被呵護,她想做一個“小女人”,人各有志!她想要愛情,有錯嗎?比起追求事業,更期待愛情的她低人一等嗎?——做自己——難道不是指的:世道如何看我,世人如何笑我,都不能動搖我,指使我去放棄我的追求嗎?陳依想,不管了,是誰都好,她想要愛,她想要很多很多,將她包裹的愛。
她拉起遲諾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紅腫的臉上說,“我這裡疼。”
“那、那怎麼辦?”遲諾慌了,因為陳依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像是細膩的春風,閃耀的小雪,那是一片誘人前往的清透湖泊,他想靠近她,想跳進去,整個人緩緩下沉,死得其所。
陳依笑了,“親一口也許就不疼了……”
她的聲音像是美人魚對水手唱的蠱惑之歌,遲諾失了神般地將嘴唇貼上去,卻沒有碰到她的臉頰,因為陳依輕輕一側臉,貼上了他的唇。
5
“我現在是全世界——”遲諾坐在褚凡的辦公桌前,雙手託著腮幫子,突然感慨出聲,“也可能是全宇宙最幸福的人類。”
眾人正在褚凡的工作室裡,就陳依需要的教學影片內容開會,所有人奇怪地看著他,正在發言的陳依感到無比尷尬地將手裡的稿紙舉起來遮著臉。
褚凡衝他嫌棄地說:“你睡醒了嗎?沒睡夠就滾回家去睡覺,別在這裡說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