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這究竟搞的是什麼名堂?圈套麼?李貞雖對李世民如此爽快地便允了自己所請感到無比的驚異,可事已至此,實也容不得李貞多猶豫,只得恭敬地應答了一聲:是,兒臣遵旨。便退出了書房,掉頭再次向承天門外趕了回去
或許是為了贖罪,也或許是不敢違了李貞的命令,燕十八此番動作著實雷厲風行得很,李貞這一進宮出宮的間隙不過僅僅兩刻鐘多一些的時間,燕十八已領人在承天門外的廣場上搭起了數頂帳篷,備好了火盆等物,甚至還擺上了酒菜,將那幫子老頭們全都請到了帳篷中躲雪去了。一眾老者年歲雖是不小,可大多是草根之輩,哪曾見識過皇家的氣派,更別說享受一下皇家的菜餚了,這一被請進了帳篷,好吃好喝地一侍候,全都放開了用,待得李貞到了場,所見到的便是那等胡吃海喝的驚人之場景,著實令李貞很有些個哭笑不得的。
殿下,末將,末將那個,那個燕十八一見李貞的樣子不善,登時就有些個慌了神,忙不迭地試圖出言解釋一二,可話到了嘴邊,到了底兒還是沒敢胡言,只得尷尬地搓著手,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李貞橫了燕十八一眼,到底還是沒捨得當面下他的面子,只是冷著臉哼了一聲道:準備一個大帳,待一眾老者用膳一畢,都好生請將過來,菜管夠,酒停了。
是,末將遵命。燕十八見李貞沒當場發火,心中暗自鬆了口氣,哪敢怠慢,緊趕著便應答了一句,自去指揮眾人忙活不提,而李貞也懶得管燕十八的忙乎,走到停在一旁的金輅車中,閉目養起了神來。
不對勁,這裡頭一準有蹊蹺!李貞眼睛雖閉著,可腦筋卻轉得飛快,將整件事情前後一串聯,便發現事情別有蹊蹺旭日的辦事能力如何李貞心中有數,就算燕十八可能因為一時之疏忽,未能將吳王府的人馬盡,剩下的頂多也就是些漏網之魚罷了,斷無法掀起如此大的波瀾來,退一萬步來說,哪怕燕十八再無能,就憑吳王府一系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要想在一夜間便鼓動起鄉間這些老古董也絕無這等可能性,再說了,若是吳王府出的手,也不會是眼下這等局面,而該是萬民齊聚皇宮門前,將事情鬧得無可收拾,從而壓迫李世民不得不出手打壓李貞,可眼下到了皇宮門前的不過是幫老頭罷了,儘管個個年高德劭,可以算得上民間威望之輩,卻顯然是行事井然,屬可控之事態,給朝廷造成的壓力是有,卻不算無法收拾之事,只消能說服得了這群老頭,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可若是不能,卻還是有著鬧成民變的可能性,這對於出面解決此事的人便是種嚴峻的考驗了,那麼誰將會是出面解決問題的人呢?很顯然,除了始作蛹者的李貞之外,怕也沒有旁的人了,由此可見,背後主使之人用心極深,這是故意在給李貞製造難題,只是如此作為的背後究竟有隱藏著何等動機呢?
不清楚,李貞一時間也想不出出手促成此事的究竟是何方神聖,也想不明白對方的動機何在,可有一條李貞卻是清楚的,那便是此事對於李貞自己來說,是個極為嚴峻的考驗面對著一眾老頭,動武自然是不成,來軟的也未必奏效,畢竟這幫固執的老頭前來請願,為的便是能保住子孫後代的福利,未必能理解得了朝廷的苦衷,彼此間萬一談不攏,那民變就將上演,若如此,李貞勢必就將被拋上風頭浪尖,原有的一切優勢只怕就此煙消雲散,別說甚子帝王之位了,便是如今的儲君地位都將因此而風雨飄搖。
頭疼!無比的頭疼!面對著這等突發事件,李貞便是想召兩大謀士前來商議也不可得,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而這或許便是那個背後主謀所想要達到的目的之一,明知如此,李貞也一樣無可奈何,只能閉著眼想著對策,思緒不經意間便飄向了前世那會兒關於拆遷與維穩的笑話上,心頭不禁好一陣子發苦。
殿下,一切已齊備,請殿下明示。就在李貞思緒萬千之際,燕十八的聲音在車簾邊上響了起來,登時便將李貞從神遊狀態中驚醒了過來。
嗯,知道了,孤這就去。李貞坐直了身子,隨口漫應了一聲,而後深吸了口氣,狠狠地伸了個懶腰,用勁地揉了揉緊繃著的臉面,這才掀開了簾子,由貼身小宦官們侍候著下了金輅車,踏著厚厚的積雪,大步向著廣場中央的一頂大帳篷行了過去。
小老兒等叩見太子殿下。一眾老頭酒飽飯足,又有著暖烘烘的火盆子烘著,個個滿面紅光,人人精神振奮得很,跟先前那等孤苦伶仃的狼狽樣簡直判若兩人,本正聚集在大帳裡懶散地扯著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話,待得見著李貞走進了大帳,這才全都亂哄哄地跪了下來,打著飽嗝地請起了安來。
諸位老丈快快請起,都坐下罷,孤今日與諸公好生敘敘,無話不可說,便是說錯了,孤也絕不介意。李貞先是虛虛地抬了下手,示意眾人平身,而後大步走到大帳中央的上首位置坐了下來,這才提高了下聲調道:來人,上茶!李貞既下了令,自有一眾小宦官們忙碌著將新沏好的茶一一奉上。
李貞手中有錢,又素來重視生活品質,這茶自然是極品的好茶,別說這幫子草根老者沒見識過,便是朝中高官們也甚少有人能用得起,一眾老頭也就是喝大碗茶的水平,哪知曉其中的金貴,此時剛吃得肚皮發脹,見有茶來,自是胡亂地喝了起來,簡直就是牛嚼牡丹,嚇折騰的份兒罷了,唯有那個自稱王實的倒是頗為精通茶道的樣子,品起茶來,有模有樣的,一副樂在其中之狀,令李貞不由地多看了其兩眼。
王老丈,此茶如何?李貞眼中不經意地掠過一絲精光,笑眯眯地看著一副神醉之狀的王實,宛若隨意般地問了一句。
好茶啊,好茶,小老兒品了一輩子的茶,也不曾見識過這般極品,好茶!王實並沒有察覺到李貞眼中那一抹一閃即逝的精光,很是陶醉狀地答道。
若說李貞先前只是懷疑此人的真實身份,待得王實此言一出,李貞便已能斷定此人便是此局中一枚關鍵性的棋子,其人之出身來歷絕對不簡單這個時代的茶之道非富貴而又有閒者無法明其三味,此人既知茶道,舉止言談又頗多風雅處,若非別有用心之輩,那就一準是此番情願者中的首領人物,似這等人物,往往極難對付,不過麼,真要是能壓制住此人,那也就能解了此局,既已把準了脈博,李貞的心態便穩了下來,略一沉吟,便已有了主張,可也沒急著出手,只是笑呵呵地應道:王老丈對茶道亦有研究麼?
王實不虞有它,順口便答道:略知一二,昔年老朽曾話說到這兒,似乎知曉說漏嘴了,便即停了下來,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見笑了,老朽鄉野之人罷了,所知所聞不過是鄉趣罷了,實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獻醜,見笑了,呵呵,見笑了。
李貞心裡頭已是有了底,也沒去揭破王實的謊言,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本宮說過,今日言者皆無罪,說甚皆可,唯談心耳,不必顧忌太多。
太子殿下寬宏,小老兒等佩服,佩服。王實見李貞沒有再糾纏茶道之事,頓時暗自鬆了口氣,緊趕著便是一頂高帽子奉了上去,大拍起馬屁來了。
王實此話不說還好,才一剛說完,卻見李貞突地收起了笑臉,冷冷地盯著王實好一陣子,只看得王實額頭冒汗之後,這才寒著聲道:王實,爾蠱惑鄉間父老,聚眾以圖謀不軌,爾可知罪否?
啊,我,這王實沒想到李貞說變臉就變臉,登時便被嚇得面色煞白,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一眾原本心不在焉地喝著茶的老人們這才注意到情況似乎有些子不對味,登時全都傻了眼,茫然地看著李貞,鬧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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