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唐軍前幾番的飛石攻擊之效果都只能算是差強人意的話,此番趁高句麗守軍歡呼之際的突然襲擊就可謂是戰果非凡了,毫無防備又密集地直立在城頭上的高句麗守軍簡直就是個上佳的肉靶子,這一通石彈下去,城頭立馬就成了人間地獄,被飛石直接命中的固然已是成了肉糜,被彈起的巨石碾著的,也沒能落下好來,即便不死,缺胳膊短腿地躺倒在城頭上哀嚎卻也是不免之事,待得塵埃散去,城頭上已是猶如鬼域一般恐怖,那流淌滿地的鮮血竟已有寸許來深,無數的傷者就躺在血泊與爛肉間哭嚎著、求救著,那等慘況實是讓人目不忍睹,守軍原本因打退了唐軍強攻而高昂起來計程車氣立馬跌落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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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時已過了末時,城下列陣的唐軍早已在烈日下站了大半天了,又因著己方初戰功虧一簣而士氣稍挫,可待得見城頭的守軍在投石機的攻擊之下,如此之狼狽,登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受挫計程車氣登時再次高昂了起來,然則這等激昂的歡呼聲對於正暴怒中的李世民來說,卻似乎一點影響都沒有,面色陰沉的李世民死死地盯著跪倒在面前的張君乂,眼中的怒火旺盛得簡直能融金化鐵了。
自知犯了大錯的張君乂見李世民老半晌沒有發話,心知不妙,忙不迭地磕著頭,避重就輕地承認著錯誤,希圖能過得此關。
李世民乃久經戰陣之輩,哪會看不出戰場上那些個微妙的變化,自是清楚張君乂退兵並不完全是因兵力折損過大之故,更多的是不想見劉鐵濤得了首功罷了,眼瞅著唾手可得的勝利就這麼飛走了,李世民心中的憤怒便可想而知的了,此時再一聽張君乂避重就輕地企圖滿混過關,更是氣得火冒三丈,怒視著張君乂,冷哼了一聲道:李世民此言一下,自有數名中軍士卒一擁而上,架起癱軟了的張君乂往外便走。
一聽自己的頭顱即將不保,張君乂瘋狂地掙扎了起來,只可惜被其身邊那幾名士卒摁著,壓根兒就掙不動。
程名振與張君乂份屬同袍,在一起共事多年,彼此間關係不錯,此時見張君乂要被砍頭,心中惻隱之心大動,雖深懼李世民的怒火,可略一猶豫之後,還是站了出來,試圖為張君乂求情一番。
兵部尚書李績乃是張君乂的老上級,此時見其要性命不保,忙也站了出來,高聲勸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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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帶了頭,中軍一大幫將領都站了出來,紛紛為張君乂求情,不過麼,這些將領大部分都是中路軍的人馬,李大亮所部的將領們卻都站在原地不曾動彈諸將都不是傻子,哪會看不出劉鐵濤的死乃是張君乂擅自退兵所造成的惡果,要他們為害死了同袍的人求情,自是不可能之事。
李世民一向待下甚寬,縱有些閃失,李世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了,若是往日,有了諸將的求情,李世民或許會從善如流,可這會兒一來李世民正在火頭上,二來麼,心疼劉鐵濤之英勇戰死,再一看左路軍一方的將領們人人臉上都露著強烈的憤概之意,自是不肯輕饒了張君乂,大袖子一揮,冷著聲道:
李世民既然如此說法,諸將自是不敢再諫,各自起身,默默地退到了兩邊,須臾,一聲慘嚎在不遠處響起,片刻之後,一名士卒託著個盛著人頭的盤子走上前來,單膝點地,將張君乂的人頭呈上,以供檢驗。
李世民飛快地掃了眼張君乂,揮了下手,下令將張君乂的人頭號令三軍。
待得手捧托盤計程車卒退下之後,始終默默李世民身邊的長孫無忌站了出來,低聲地勸諫了一番。
別看長孫無忌不怎麼通軍略,可此番勸諫卻是頗有些子道理的唐軍今日的攻城始終不順,雖說辰時不到便已陳兵城下,可先是被高句麗守軍偷襲了一把,燒燬了三分之一的投石機及大型弩車,接著攻城之際,又遇到張君乂這等罔顧大局的扯後腿之事,一場攻城血戰下來,尚未來得及發動第二波衝城,時間便已到了申時,值此盛夏之際,大軍在毒辣的日頭下暴曬了大半天,軍力無形之中已是消耗不輕,士氣雖尚旺盛,可體力未必能跟得上,此時要再次攻城,折損必大。
李世民乃打老了仗的人物,又豈會不知曉箇中之奧妙,然則李世民卻不打算就此收軍,畢竟前番功敗垂成雖令人扼腕嘆息,可畢竟已算是摸到了勝利的邊緣,在李世民看來,己方兵力雖疲,可高句麗守軍一方卻更被動了幾分,不趁此一鼓作氣拿下安市城,只怕越往後機會便會越渺茫,一旦打成僵持,絕不是李世民情願看到的結果,有鑑於此,李世民並沒有接受長孫無忌的勸諫,一揮手,面色嚴肅地道:
攻城之戰不比野戰,那是要拿命來填的,就拿先前那一戰來說好了,出擊的一萬唐軍,能活著退回來的不過僅有一半還不到,其中還有一大半是因重傷而被抬下來的,完好無損者也不過一千五之數罷了,這等殘酷諸將都看在眼中,雖都想著立下赫赫之功,可誰都沒有把握能穩操勝卷,故此,李世民準備徹夜攻城的話一出,諸將都靜了下來,一時間竟無人出頭應命,這令李世民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正氣腦間,卻見程名振從旁站了出來道:
李世民一見程名振站出來請命,臉色稍霽,抬了下手,示意程名振免禮,而後語氣溫和地開口道:
程名振行了個禮,認真地看著李世民,誠懇地請求道。
李世民細細地想了想,也覺得投石機陣地與攻城軍伍之前的配合尚有不少瑕疵,自是清楚程名振此提議的用心所在,自無不肯之理,這便點頭應允了下來。
程名振眼瞅著時辰已不早,自是不敢再多行耽擱,恭敬地行了個禮之後,便匆匆忙忙地拿著李世民授予的令箭前去各軍點齊了兵馬,由其子程務挺統帶著向安市城方向逼近,而自己卻縱馬向著投石機陣地趕了去。
早前被劉鐵濤之親衛劃傷了脖子的駱正聲此時脖子包裹著條繃帶,顯得極為的狼狽,得到手下人的通知之後,忙不迭地跑上前來,參見程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