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派的死寂,李世民任由幾個兒子跪在那兒,自顧自地黑著臉端坐著,卻始終不曾叫起,大殿裡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諸皇子心裡頭都有鬼,全都低頭跪著,誰也不敢輕易出言去觸老爺子的黴頭,各自的心中卻全都盤算開了,各想各的招,一時間大殿裡便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爾等很悠閒麼?喝酒作樂,好麼,外頭亂成了團,朕的兒子們竟還有心戲耍,還真是好樣的,朕將政務委之爾等,爾等便是如此報答朕的麼,一群混賬行子!李世民越說越怒,到了末了,猛拍了下龍桌,徑自大聲叱責了起來,聲色俱厲,竟已是怒不可遏。
父皇息怒,兒臣等孟浪,叫父皇失望了,是兒臣等的不是,概因今日幾位兄長前來東宮相聚,是兒臣一時興起,留諸位兄長敘兄弟之誼,一時忘形,累諸位兄長誤了事,兒臣不敢推卸,請父皇降罪。老爺子一發作,哥幾個自是不敢吭氣,可李貞身為太子,卻沒這個福分,只好跪行上前一步,一副誠懇至極的樣子答道。
一時忘形,哼,好個一時忘形,爾如此行事,朕如何能放心出征高句麗,爾欲氣死朕麼!李貞請罪雖誠懇萬分,可老爺子卻並未因此而息怒,依舊不依不饒地叱責著,語氣也並沒有因此而放緩,當然了,老爺子氣的其實並不是一起子皇子們聚在一起歡飲,也不是氣一起子皇子們誤事,真正氣的是一起子皇子們竟然已經有了如此龐大的暗底勢力此番一起子皇子們的明爭暗鬥李世民其實心裡頭早就有數,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恰到好處地將京兆府尹裴明廉召入了宮中議事,也就是想讓一起子皇子們去鬥上一場,可卻沒想到幾位皇子居然調動了如此多的人馬參戰,而戰事又打得如此之慘烈,死傷竟然如此之重,這可就令李世民坐不住了臥榻之旁睡著一隻老虎都已經是件大麻煩的事兒,更何況還多出了數只惡豹,這等事情一出,叫李世民如何還能安心躺於榻上?
一起子皇子們都是心思靈巧之輩,又哪會察覺不出李世民真正氣的是什麼,事到如今,自是誰也不敢再開口,全都低頭跪在那兒,擺出一副任由李世民處置的架勢。
爾等,爾等望著一起子裝出誠惶誠恐樣子的兒子們,李世民氣得直打顫,可又拿不出啥太好的法子加以處置,嘴角哆嗦著,話都說不利索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陛下,您要善保龍體啊。
陛下
房玄齡等大臣見勢頭不對,全都站了出來,各自勸諫不已,大殿裡聲音登時便噪雜成了一片。
朕,唉,朕沒事。在諸皇子來之前,李世民便已反覆思量過該如何處置這幫兒子們,可卻始終也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辦法,此時見諸子使出沉默**,雖一時氣急,很想狠狠地發作一下諸皇子,可到了底兒,卻還是無奈地忍了下來,畢竟雖明知此番蕃各莊的血案乃是諸皇子的手筆,可卻並沒有留下證據讓李世民來發作,此時聽得群臣勸諫,自也就順勢坐了下來,臉色黯然地揮了下手,無奈地嘆了口氣。
裴明廉,朕將京兆府交託與爾,爾竟是如此治理的麼,嗯?朕問爾,京兆之治安該是誰的責任,說!李世民拿自己的兒子們沒轍,可心中的怒氣卻著實難以嚥下,黑著臉坐了一陣子之後,突地看向了跪倒在殿旁、聽候發落的京兆府尹裴明廉,咬著牙咆哮道。
罪臣該死,罪臣該死裴明廉也是老於宦海的人物了,原本並不清楚事情的由頭,可先前聽趕到殿中的杜全明述說了蕃各莊一案的情景,再一瞅老爺子發作幾位皇子的架勢,自是已猜出了這起案子十有諸皇子的手筆,只不過心裡頭明白歸明白,說卻是說不得的,此時見李世民將怒火撒到了自家頭上,除了在心裡頭哀嘆倒黴之外,也就只能拼命地磕著頭請罪了。
爾知道該死便好,哼,朕念爾平日處事尚算勤勉,不忍重罰,爾這就到巴州任司馬去罷。李世民默默地看了裴明廉好一陣子,終究是沒有輕饒過去,跟趕蒼蠅似地揮了下手,一傢伙將裴明廉貶到窮山惡水的巴州當一個閒官去了。
巴州素來就是個流放犯官的地兒,去了那地頭,能不能活著回來,那可就難說了,不過麼,好在還有個州司馬的官能噹噹,比起一擼到底的發配還是強上了一些,裴明廉心中雖是委屈至極,卻也不敢再多言,磕了個頭,謝了恩,這才腳步蹣跚地退出了大殿,那悲嗆的身影還真令滿殿的重臣們都暗自傷感不已。
發作了無辜的裴明廉之後,李世民心頭的怒氣算是稍平了一些,斜眼掃了一下垂頭跪在殿前的兒子們一眼,冷哼了一聲,卻並沒有再次出言訓斥,而是將目光轉向了房玄齡等大臣,沉吟了一下道:諸位愛卿,京師重地竟出現如此巨案,以致民心動盪,若不徹查,恐遺患叢生,諸位愛卿可有何良策?
殿中諸大臣都是精明之輩,哪會猜不出這案子背後的蹊蹺,更清楚李世民所謂的徹查其實就是要個交待,一個可以給天下人看的交待罷了,問題是這交待卻並不好給,輕不得,重也重不得,自是沒有誰肯在此事上輕易發表見解的,於是乎,滿殿的大臣們全都皺起了眉頭,裝出沉思的樣子,只不過這一沉思起來便是沒個完了,老半天過去了,也沒見誰沉思出個結果來,大殿裡的氣息一時間便詭異到了極點。
父皇,兒臣願領命徹查此案,還天下人一個交代。就在一片寂靜之中,原本低頭跪在諸皇子最末尾的蜀王李愔突然抬起了頭來,朗聲說道。
嗯?李世民沒想到率先開口的會是此子,登時便愣了一下,接著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緊著聲問了一句:爾知曉此為何案麼?
老爺子這話問得可就有些子寒了自打諸皇子進殿以來,老爺子發作歸發作,卻始終不曾說明此案的經過,此時問李愔知曉案情與否,內裡的意味著實有些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就差沒指著李愔的鼻子說此案便是爾等之手筆了。
父皇明鑑,兒臣實不知此案之詳實,然兒臣既蒙父皇錯愛,得以參知政事,每每思及與此,總叫兒臣感激涕零,父皇既有礙難處,兒臣自是該為父皇分憂。別人都在擔著心事,可李愔倒好,絲毫不慌,一臉子誠懇之情地暢暢道來,說的簡直比唱的還動聽不老少。
李愔這麼一說不打緊,可把李泰給氣壞了,畢竟李泰如今管著的便是刑部,負責的便是大案要案的偵破,哪可能讓李愔來橫插上這麼一手,待得李愔話音一落,李泰便立馬出言道:父皇,兒臣蒙父皇重用,得以執掌刑部,而今京兆既出大案,是兒臣之分內該當之事,兒臣不敢推卸,請父皇降旨,兒臣定當竭力以偵破此案。
得,原本無人願接的燙手山芋此時竟然成了兩位皇子相爭的香饃饃,這等蹊蹺事一出,滿殿人等除了疑惑之外,實是不知該說啥才好了,便是連李世民也因此而皺起了眉頭,久久不發一言,大殿中頓時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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