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太陽已經下山,千歲變回真身,同燕三郎佔了個座兒。她正想點菜,夥計已經笑眯眯道:“我家都是隨菜。”
所謂隨菜,就是廚子做什麼,食客就得吃什麼,不給挑。
千歲小嘴微噘,有些不爽。小氣鬼難得大方一次,這家酒樓竟然不讓她挑貴的點!
美人薄嗔,風情萬種,周圍客人的眼神立刻跟了過來。
不過千歲的小鬱悶很快就被撫慰了。先上桌的辣炒螺螄又辣又鮮還入味兒,一下開胃——這季節的螺螄最肥。
滿嘴火辣過後,緊接著就是冰涼微甜的梅酒醉白蝦來撫慰口舌。
三月的青梅浸成了四月的酒,有燕三郎食指長的白蝦就從兩人身後的這片湖裡打上來,活醃上一個時辰,剝了皮就是滿嘴的鹹鮮味兒,還帶著兩分脆爽彈牙。
有時候,甚至能遇上會蹦會跳的。
兩人默默進食。食客喝了酒,聲音也大了起來,燕三郎就聽見左近一桌討論起梁國的戰事。
“我聽說,現在是梁國官軍佔上風。”
“怎麼能呢?那都是空穴來風。”另一個客人嗤之以鼻,“梁天子特地派出他的親舅當安撫使,要從北方調集大軍抗擊得勝王。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北方援軍遲遲沒有南下,得勝王可是扭轉頹勢,一路打去都城了啊。”
燕三郎舉箸的手一頓。
梁國北方大軍推遲南下的緣故,他很清楚:一定是安撫使沈顧在追擊木婆婆時受了重傷,耽誤了後面的行程。
千歲正在扒蝦,慢吞吞道:“當初黟城的城主府命案發生以後,沈顧立刻就出現了,可見他原本就有任務在身。現在看來,他不僅受命帶回木鈴鐺,還要去北方調軍南下。”
結果遇上燕三郎這一樁意外,無論是奪取木鈴鐺還是調集大軍,沈顧的任務都被耽擱了。
局勢千變萬化,只這麼一個小小變數,立刻就讓梁國戰局強弱互易。
那兩個客人還在議論:“梁國沒本事扛住得勝王了嗎?”
“只靠官軍,好似有些難度。”另一個笑道,“越是靠近都城的官軍,越不會打仗。我見過他們和得勝王的人馬對戰,一觸即潰!”
這時候再上桌的,就是熱騰騰、紅棕棕,油光四溢的寶塔肉。經過了炸、燉、蒸,每一片五花肉都是香酥軟爛、肥嫩不膩,堪稱下飯神器。
也不知是不是連趕了十幾天山路,嘴裡都淡出鳥的關係,千歲覺得這裡手藝不比雲城大廚差,湖鮮生猛要尤有過之。
她吃掉兩個酸酸甜甜的水晶蕎頭,才撥出一口長氣:“飽了!”
燕三郎默默會鈔,千歲從他臉上瞧見了一絲肉疼。
……
返回路上路過一家還未打烊的雜貨鋪子,燕三郎本想買一口泡澡用的木桶,但是有千歲在一邊阻撓,所以最後是買下了兩口——她老人家也要獨佔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