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掌櫃微有些意外。他也就是例行這麼一問,沒以為燕三郎真會。莫說柳沛,就是住在雲城的平民,一輩子不識字不識數的也佔到了多數。上學塾可不便宜,普通百姓一般不掏這筆錢。燕三郎是孤兒,看著原也不像殷實人家的子弟,居然還能斷字識數兒?
“我在雲城有個遠親是賬房先生,教了我一些時日。”
馬掌櫃越來越滿意了:“那麼來商會幫著徐管事做零賬吧,賬房老吳死了老孃,告長假回去奔喪了,過這麼久也不回來。徐管事那裡就三個人,忙不過來。”
商會進進出出的零賬太多,專門請大賬房先生來做,工錢太貴又不划算。
燕三郎只想了兩息:“如果要我做賬,每月工錢得九錢銀子,住處不用你包。我可以辰時(早七點)來上工,但最晚申時末(下午5點)就要下工,午間除了吃飯,至少還要歇兩炷香的時間。”
知識服務可是很貴的,能和賣體力一個價嗎?
獅子大開口,一下就要了三倍的工錢,好樣的!千歲幾乎想給他鼓掌了,可惜貓兒兩隻肉肉的小掌墊怎麼拍也拍不出聲音。
不過回頭一想,他可是木鈴鐺的主人啊,那是多麼尊崇的身份,才領這點兒工薪!她從前吃半盞燕窩都不止這點兒錢!
啊呸,這小子真沒前途。
燕三郎張口就來,流暢利落,說的話幾乎快趕上過去十天的總和了。馬掌櫃聽得一呆,啼笑皆非:“真不愧是雲城來的,要的工錢也像雲城。小兄弟,柳沛只是個小地方!”
“柳沛是什麼地方,我不清楚,馬掌櫃還不清楚麼?”燕三郎拿他方才的話來回敬,又飛快補充:“另外,我不籤契。”
觀察環境早就成了烙在骨子裡的本能。他進入柳沛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看縣門口車水馬龍,他和馬掌櫃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就走過了大小好幾支商隊,還有幾百個散客,再說這裡驛館一家挨著一家,放眼看去至少有十來家,可見柳沛是運輸相當繁忙的地方,與一般的縣鎮還不太一樣。
客流大,衡西商會的零賬和流水賬就多,對他的需求就更大了。
馬掌櫃舔了舔嘴唇,並不介意他的態度。一個沉穩但是精明的夥計,正好是他要的,再說他要的工錢比商會專門僱個大賬房還是便宜很多。
至於籤不籤契,他並不很在意,原本商會里面無契約的臨時短工就很多。
“行吧。”馬掌櫃爽快同意,畢竟時間也是成本,他不該浪費太多時間在這種小事上,“大順,你帶他去找徐管事,看這小子手上是不是跟嘴巴一樣利索。要是好用,就讓他留下。”說罷走進商會,去忙別的事了。
大順就是給燕三郎駕了十來天馬車的車把式,一直站在邊上。聽馬掌櫃一口答應,他噴出一口菸圈。
自己風裡來雨裡去,趕上一個月馬車的工錢也才不到二兩銀子,那還得應付時不時突發的天災和盜禍,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這小子倒好,舒舒服服坐在商會里,賺的錢就能頂他一半。
能識字能識數兒,這就是有本錢啊。
而且這崽兒才十歲吧?一個無親無故的十歲小鬼,每月能花掉多少銅板,這就敢跟馬掌櫃獅子大開口了。
大順站直了:“跟我來吧。”
這裡是柳沛縣的交通要道,人來人往,燕三郎放心大膽跟上,也不虞車把式作弄他。
大順一邊走一邊道:“招人這樣的活計一般都由管事做,以咱三掌櫃的身份,親自試你可太難得了!這是看你像個可造之才。你運氣當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