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不以為意:“取便取了,有甚關係?”從前男子二十,冠而字。現在世道混亂,沒那麼多講究了,有些地方男子十六歲就有字。
燕小三想取個表字怎麼了,不就比別人早個七八年?
這一家子可真古怪,燕三郎從不說自己本名,卻要她取個表字。好在石星蘭早有準備:“千歲小姐以為,‘時初’二字如何?”
“燕時初?”千歲喃喃唸了幾遍,“挺好,我這就去知會他。”
她轉身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事,停下腳步,又打量石星蘭兩眼:“你的身體欠妥,為何還要開塾?”
石星蘭微微吃驚:“千歲小姐會醫?”
“略知一二。”千歲難得自謙一回,就收了口。
對方顯然在等著她的回答,石星蘭只好道:“我教清兒一個是教,教一群孩子也是教。還能替她多找些朋友。”說到這裡,下意識輕輕嘆了口氣。
沒爹的孩子最容易被欺負。她當教塾先生親自照看著,孩子就沒有那麼容易被排擠。
她的苦心,千歲當然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只是點了點頭:“你小心保養。”
石星蘭苦笑道:“也不知我這身子,還能拖上多久。”
她果然知道自己不妥。
這時吱呀一聲,千歲身後門開了,燕三郎走了出來,正想跟石星蘭打招呼,卻聽見千歲清清楚楚道:“你還有七年。”
石星蘭目光頓時呆滯。
她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只是隨口一問。尋醫無數,卻從未有人如此準確地告訴她餘壽還有幾年!
這、這感覺也太不好了。
“你,你確定?”她忐忑之下,連尊稱都忘了。
“差不離兒吧,只少不多。”千歲並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只衝著燕三郎微微瞪眼,“進去。”
木門關閉,石星蘭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才慢慢走出巷去。
……
院內,燕三郎對千歲道:“太直接了,她並不想知道自己確切能活幾年。”
“不想知道,那還問我?”千歲不以為然,“你們人類真奇怪。”
男孩沉默幾息,才問她:“你是什麼?”
他並非問“你是什麼人”,少了一個字,涵義大不同。
千歲笑了,在石桌邊坐了下來:“我還道你能忍住不問呢。”
顯然,他不能。這問題從揀到木鈴鐺開始,就盤踞在他心裡了。
“我是阿修羅。”她拂了拂鬢髮,將許多人聞之色變的名詞就這麼輕描淡寫說了出來,“聽過麼?”
男孩搖頭。在他的世界,從來沒出現過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