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玠仿似感知到了紅藥所思,將她攬緊了些,微熱的吐息噴在她的耳畔,道:“紅藥,你可莫要別學這……女子。你得在我身邊,一輩子都在我身邊。你答應我。”
越往下說,他的手臂便越用力,彷彿要將懷中的人嵌進身體裡去。
“我自是陪著你的。”紅藥伏在他的胸前低語。
不用抬頭,她亦知曉,他此時一定紅了眼眶。
馬車緩緩駛過街巷,寒風吹動車簾,“呼啦啦”地響著,偶爾間雜幾聲“噼啪”的碎響。
良久後,紅藥方才自那由疏轉密的細碎聲中聽出,原來是落了雨。
雨絲敲打著車廂,有一種難言地靜謐。
一刻後,馬車在皇城根兒下停駐。
當紅藥扶著徐玠的手步出馬車時,卻見紅宮牆邊、琉璃瓦下,雨線如幕,似要將這紅紅翠翠的顏色,隔在那薄幕之外。
接過小太監遞來的宮傘,徐玠單手執著,轉首向紅藥一笑:“為夫欲與夫人共傘,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他如今已是鎮國將軍,紅藥有了誥命,自是需得稱一聲“夫人”的。
“那就有勞夫君了。”紅藥含笑說道,眼底的柔情似能將這連天寒雨也變作春風。
她或許不知道他的許多事,卻知曉這一刻他的心情。
他想要個親近之人,緊緊地陪伴在身邊,不離不棄。
偏巧,她也想。
既是一般的心思,便與他做一雙白首不相離的鳥兒,他飛上青空,她便與白雲為伴;他在枝頭落腳,她亦斂翼駐足。總歸他去哪裡,她便也去哪裡,也就是了。
凝視著眼前春花般的笑臉,徐玠的心底升騰起一陣暖意。
數日來的輾轉鬱結,盡在這暖意之中,散作雲煙。
雨絲如綿,狹長的宮道里,現出一雙共傘而行的儷影,不知被多少雙眼睛瞧見了,咋舌者有之、羨慕者有之、側目者更是有之。
大齊雖沒有那麼些個嚴規,卻也鮮少有哪對夫妻當著人如此親近的,且還是在皇城之中。
可是,細想想,這一雙璧人,又豈是常人可比?
一則,人家乃是皇帝陛下的親戚,正正經經的皇親;二則,這些年來,徐五爺簡在帝心,建昭帝對這個侄孫格外偏疼幾分,如今又予了他巡視陝甘的差事,可見陛下這寵啊,只盛不衰。
再有第三條,便是這位徐五爺還是個大大的才子加財神。
才子行事,脫略行跡;財神更是財大氣粗。人家樂意給夫人打傘,干卿底事?
便在各色各樣的視線中,徐玠與紅藥踏進了東華門。
因今日並無大朝會,建昭帝很早便散了朝,此時正在養心殿批閱奏摺,故徐玠並紅藥便沿宮牆先行向北,復又轉西,穿過慈慶宮後苑,再過兩道朱漆宮門,便也到了地方。
建昭帝早知他們會來,聽得常若愚通傳,立時道了個“宣”字,人已自御案邊站了起來,笑吟吟地看向徐玠夫妻。
到得此處,二人自是謹遵祖制,規規矩矩跪拜見禮。
“得了,你又不是頭一回來,跟朕裝什麼老實。”建昭帝似是心情甚好,揮手叫起時,還不忘揶揄了徐玠一句。
徐玠眼觀鼻、鼻觀口地站著,正正經經地道:“微臣冤枉。微臣一向很老實,請陛下明察。”
建昭帝不由笑出了聲,振袖道:“成,成,你是老實,咱大齊就屬你徐五最老實。”
此言原第打趣,偏徐玠反話正聽,立時躬身道:“謝陛下金口玉言,臣就是個老實頭,陛下可不能欺臣老實啊。”
跡近於無賴的一番話,建昭帝卻彷彿挺愛聽,笑呵呵地捋著才蓄的短鬚。
紅藥直聽得一腦門兒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