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一個路人。
連臺詞都沒有的那種。
話本子裡管這叫“炮灰”。
而身為一個合格的炮灰,紅藥認為,裝鵪鶉才是活下去最好的法子。
也正因此,紅藥才會拒絕去想劉瘸子。
她不要波瀾壯闊。
她只想小橋流水、細水長流。
僅此而已。
當然,除卻上述因由外,紅藥最近也確實事多,無暇於其他。
比如,從九月中旬至今,她已經在飯裡吃到過至少六回大砂子,有一回險些沒把她的牙給崩斷,弄得她現在吃飯都是格外地小心,因為要一粒一粒地吃,以免再被砂礫崩了牙。
這還算是小事兒。
其他的諸如:
走在平地也會被果皮滑倒,摔得七葷八素半天爬不起來;
再如,曬在外頭的被子不知怎麼就掉進了井裡,一問,說是風吹的,紅藥當時就呵呵了。一大排被子晾外頭呢,那風長了眼睛不成,就單揀著她那一床往井裡吹?
還有,走得好好的,夾道兩頭的門突然全被關上鎖死,把個紅藥堵在當間兒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凡此種種,雖皆不是甚大事,也未弄出不可收拾的後果,卻是今日一樁、明日一件,紅藥疲於應付,又哪裡還有功夫去想劉瘸子?
便在這忙亂中,東平郡王妃朱氏的壽辰,便到了眼前。
因前些時皇后娘娘特意召眾妃言明瞭淑妃與朱氏乃表姐妹之事,故朱氏今年的壽辰,建昭帝便額外賞了淑妃一個恩典,允她出宮為表姐賀壽。
淑妃去王府賀壽,紅藥等自是需得隨行服侍。
於是,才有了她裙子上的這團汙漬。
畢竟這機會難得,大家自是要爭上一爭的。
紅藥淡然想著,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
儀仗裡多出來好幾輛馬車,裝滿了建昭帝的賞賜。
不知何故,紅藥總覺著,淑妃此番賀壽還在其次,最緊要的,恐怕還是幫著皇帝打賞郡王爺。
聽說,東平郡王立了個大功,把個什麼裡通外國的巨賈湯家給揪了出來,又順著湯家這顆大蘿蔔,拔出了幾個吃裡扒外的當朝官員。
又聽說,內閣次輔宋貫之宋閣老,便是湯家背後那棵大樹,手裡拿著好幾成的湯家的乾股。平素瞧來道貌岸然、清貧自守,實則那老宋家有錢的不得我,光從他府中地庫起出來的銀子就有十萬之巨,也不知是真是假。
於紅藥而言,這也不過閒話罷了,此際她最頭疼的,還是裙子。
隨大隊人馬自中門而入,淑妃娘娘在朱氏的親自相陪下,去了燕息的“雲林館”小坐,與王妃並幾位姑娘烤火吃茶,閒話家長。
康壽薇便覷個空兒,出得屋外,見紅藥並幾個宮人正於廊下聽用,她便招手喚紅藥近前,指著她的裙子輕聲問:“你這又是怎麼了?”
因紅藥最近三不五時地遇事兒,她方才用了“又”字,語氣中倒無不耐,反有著一分關切。
紅藥已經升為三等宮女了。
這原也沒什麼,但凡有些年頭的宮人,總會往上升一升的。
不過,紅藥提的這兩等,分量卻極重,因為,這是建昭帝金口說予淑妃娘娘的。
當然,陛下到底說了些什麼,康壽薇並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