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賢曾有云,釣名之人,無賢士焉,但凡沽名釣譽之徒,必內有不足,卻又急於人聞,然而讀書之人信奉士大夫之道,謂之立德立功立言,欲得三不朽,又必須先立其名,如此才能將自家的本事施展出來。
所以說,讀書人之中,多有沽名釣譽之徒,這也算不得是一種貶低,只是為了名聲而做出一些為人不齒的行徑來,這般便是失去了本心本意了。
而讀書人想要刷出自家的名聲來,寒窗苦讀自然是不行的,這也正是文人圈子為何老是混在青樓楚館的原因之一了。
青樓楚館之中人流量最是集中,訊息傳遞的速度也快,顯然是刷名聲的最佳選擇。
唐時便有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的經典佳作,後世宋時的柳永柳三變,也是混跡煙花楊柳的一把好手。
似周甫彥這般的人物,已經刷出了杭州第一大才子的名頭來,又有了進士的官身,只差一個肥美一些的實缺罷了,可他尤不知足,但試問又有誰會嫌棄自己的名氣更大?又有誰能夠容忍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來挑釁自己的名聲?
他在雅間之中枯坐守候,卻遲遲不見蘇牧歸來,便忍受不得,徑直尋了過來,那龜奴也不敢得罪周甫彥,便將蘇牧的去處告知了周甫彥。
當他怒氣衝衝來到後院的雅舍之時,見得那雅舍關門閉戶,心頭頓時火氣,想著蘇牧必然是在與某個女子做那見不得人的腌臢事。
“他竟然做這苟且之事,卻不願與我這杭州第一才子坐而論道,以文會友!”
本著這等想法,周甫彥就要破門而入,好生教訓蘇牧一番,可當他走到門前,那門卻被推開了!
陳公望與蘇牧、劉維民笑吟吟走了出來,有說有笑,氣氛極為融洽。
劉維民混跡官場,何等樣的人物也都是見過的,可這蘇牧總是給他一種難以捉摸的觀感,而且從陳公望的神色之中,他也看得出來,這位陳公也是有著同樣的感受的,真不知道這蘇牧年紀輕輕,如何擁有這般的氣質。
適才一番交談,蘇牧果真替他謀劃了一個極好的方案,若真要執行下去,說不得真能謀求一件大功勞。
而對方也是相當會做人,絕口不提自己的創意,只是說這是大家共同參詳出來的,若交到他劉維民的手中,才不至於埋沒了。
劉維民心裡自然是歡喜的,作為交換條件,也不避諱,這等事情還是光明正大,各求所需,結算清楚的好,免得今後這蘇牧獅子大開口。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蘇牧並沒有等到今後,當場就開了個大口,他居然想插手米糧的生意!
所謂民以食為天,這米糧的生意,無論放在哪朝哪代,哪個城市,都是有著固定的份額,若沒個後臺背景,想要入行卻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特別是在杭州這樣的繁華之地,米糧的買賣早已有主,貿然入行,除非財力雄厚到了極點,否則也會遭到同行的排擠,不多時便衰敗了。
杭州富庶,連造作局都設在了杭州,衣食住行,米糧鹽鐵都各有其主,涇渭分明,而且這些商戶的背後都有官府勢力做支撐,想要進去分一杯羹,那是很難的事情。
不過劉維民作為司馬府的記室參軍,如果一定要出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蘇牧提供的籌碼,還不足以讓劉維民花費如此大的力氣罷了。
好在蘇牧也很清楚這一點,知曉事不可為,也只是退而求次,只是想要劉維民稍微扶持一下,他也不做那新米的行當,只是想做些粗糧的生意。
這粗糧便是尋常貧困人家口糧,對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杭州人而言,是上不得桌子的東西,以劉維民的實力,蘇牧想要插手這個生意,倒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這樣一來,可謂是皆大歡喜的雙贏局面,他們又如何能不開心?
這才出了門,卻見得周甫彥直愣愣站在門口,劉維民頓時不悅了。
他本就是微服出行,可這周甫彥家學淵源頗深,家中都是進士,又有人在朝中為官,還是侍郎級的大官,平素裡與杭州官府走得親熱,是認得劉維民的。
周甫彥也是心思飛快,雖然他不知蘇牧如何能夠搭上劉維民這條線,但想來劉維民這樣的高官,也不可能會與蘇牧有太深的情誼。
說不定這蘇牧重金買通了陳公望,只不過是想攀附一下劉維民罷了,如此一想,他也就鎮定了下來。
“劉世叔有禮了...”
劉維民見得周甫彥出現在這裡,也有些訝異,當即問起來:“師侄到此,所為何事?”
周甫彥雖然有第一才子的名聲,但在真正的高官面前,還是不敢託大的,心思一轉,便直接開口道。
“侄兒是來尋蘇牧朋友回去切磋文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