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表那名女將渾身汗如雨下,恨不得盔甲都已被浸透。她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跑至瑞祥宮殿前,將急遞交到喜蕊的手中。就在喜蕊接手的那一剎那,女將轟然倒地抽搐不止。喜蕊心生憐憫,但片刻未頓,一轉身向殿內奔去。另有女史衝過來扶住女將,將她抬下去請太醫來救治。
子時已過,皇城的各個方向都能清晰地聽到疾風刺耳的呼嘯。在這寒冷的冬夜裡,誰人都看得出來,東梁女兒國有大事發生!
少傾,瑞祥宮裡傳出女皇震怒之音,奏報被女皇摔到理石地面上,慌得喜蕊躬身屈膝去撿回來。須臾,一個小女史從宮殿內慌里慌張地退出來,傳下話去宣三位女公卿立刻來覲見。
丑時末了,宮門處遠遠地走進來幾位大臣,她們分別是丞相李湘陽、太尉朱袖淳和御史大夫劉軒德。李湘陽和劉軒德的步伐還算矯健,朱袖淳年事略高,走得未免步履蹣跚些。李湘陽和劉軒德便攙扶起她往瑞祥宮來,二人心裡也都明白,今夜的重頭戲還在朱袖淳身上。
掌燈女史走在前面照亮,李韻和定眼一瞧只見自家主母入了宮,低聲向燕歸晚說道:“晚姐姐,這真是出大事了!”
燕歸晚的心早就“砰砰”跳得厲害,她已猜出準是西北邊陲發生侵犯暴亂,看那女將的急迫程度,這次恐來頭不小。深夜驚駕女皇,遣三公連夜面聖,難不成又要重演四年前那場輸死決戰?
女皇與三位女公卿商議至天明,她們仍未離開皇宮,而是被女史請到側殿小憩片時,待女皇回寢宮換好臨朝朝服,又跟著她一併去往前殿上朝。
女皇端坐在朝堂之上,由女史向底下的文武百官宣讀奏報。
原來西洲國今年夏季遭遇大旱,入秋以來莊稼收成普遍不好,尤其是在邊塞生活的百姓更加沒有活路。他們見東梁這邊的百姓有囤糧過冬,便心生歹意,一群暴徒夜間偷襲東梁村莊,欲搶走各家大批糧食。駐紮在邊陲的東梁將士發現的及時,與之發生交火,把他們成功趕出邊界。
這本是一起不大的摩擦事件,兩國之間這種碰撞連年時有發生。但這一次西洲國卻揪住這個檔口,以“東梁傷害我國平民”為引子,大兵壓境,公然侵犯東梁領土。由於敵軍閃襲,朱仙然將軍所率領的駐軍並沒有事先準備,導致之前西洲國闖過來搶糧的那幾個村莊,徹底被他們佔領,糧食被他們洗劫一空,不投降的平民也都被殘忍殺害。
緊接著西洲和東梁兩國正面交戰,在邊界處大打了幾仗,雙方將士均有傷亡,至奏報從邊陲發出時,兩軍已成僵持狀的拉鋸戰。若僅是這樣也不算太糟糕,東梁的戰鬥力並算很弱。壞就壞在朱將軍不幸身負重傷危在旦夕,這時候群龍無首,恐擾亂軍心發生大事端!
朱太尉顧不得大女兒的死活,把剛剛產女的小女兒推到前面,想要她及早上路趕赴西北邊陲,穩定軍心,擊退西洲,收復失地。
可女皇卻不同意讓朱欣然去,因她統領著幾十萬御林軍,她若不在京都坐鎮,萬一發生意外兵變或造反可怎麼辦?況且朱太尉年事已高,就算把御林軍交給她代管,她也沒法子像五年前、十年前一樣披荊斬棘。
所以女皇召見三位女公卿的目的很明確,要她們舉薦出合適人選,及早上路趕赴西北邊陲。
李丞相見女皇不肯放朱欣然走,知道她是有意儲存御林軍的實力。李湘陽反覆揣摩聖意,終舉薦唐玉二女,也就是徐顏卿的妻主八駙馬唐亦艾。一則唐亦艾是唐玉之女,這些年始終沒有什麼作為,這個機會正適合她建功立業;二則唐亦艾一直在朱袖淳的手下執事,帶兵打仗本就是太尉麾下將領該做的事;三則唐亦艾是唐家人,是女皇生父的母家,老丞相唐玉卸甲歸田後,唐家需要再扶植上來一個新的領袖。
可劉軒德卻出乎意料舉薦儲君長公主出征。劉軒德的用意倒是很明朗,就是要讓徐懷卿得到錘鍊,給她贏得東樑上下的愛戴的機會,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
三位女公卿各抒己見爭論不休,從瑞祥宮搬到臨朝大殿上。女皇端坐在朝堂之上,微閉著雙眼,聽著大臣們百家爭鳴……
“臣斗膽直言,若讓我東梁儲君去往戰場,以身殉國可歌可泣,假使被那西洲小兒俘虜了怎麼辦?到時候我們是救還是不救?”
“長公主是儲君只有我們東梁人才知道,莫說西洲小兒,就連我們東梁人也未必都認得清長公主容貌,怎地就被敵軍給認清俘虜去?除非……我們自己內部出現叛徒!”
“八駙馬年歲小資歷尚淺,沒有過帶兵打仗的經驗,要是朱將軍沒有受傷,請她過去當個副將還可。現如今要唐亦艾趕赴過去,只怕她沒有統領駐軍的魄力!”
“可從朱太尉麾下再調兩個副將跟隨八駙馬同去,況且朱將軍還沒有戰死,她只是受傷而已,說不定沒過多久就可痊癒!”
……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爭論的面紅耳赤,女皇不加阻攔任由他們闡明觀點。但徐懷卿和唐亦艾都已戰戰兢兢張口結舌。顯然徐懷卿不願意上陣殺敵,唐亦艾也不想幹這件危險的差使。徐墨卿的不悅已表露在臉上,在眾大臣爭辯的同時,她自己也參與其中,努力說服舉薦派,她自己有若干不能去的理由。可唐亦艾卻不能,她的身上肩負著唐家的榮耀,無論她心裡有多麼不願意,也必須據理力爭,懇請女皇把這個差使交到她的頭上。
一番唇槍舌戰之後,女皇緩緩地睜開雙眼,“諸位愛卿可還有要說的沒有?”
眾大臣們紛紛不再言語,各個屏氣凝神躬身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