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她哪裡還有臉再回去找朱保國?
她也想過要逃去別的地方,但宗祥貴掌握了她的命門,並以此為要挾:「你要是敢跑,老子就去朱保國家,把你兩個孩子都弄死。老子人一個命一條,沒什麼幹不出來的,不信你就試試。」
膽小懦弱的胡月梅,哪敢拿一對子女的性命「試一試」。
故此,逃跑的念頭也就只能在腦子裡轉一轉,然後迅速熄滅。
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整整持續了10年,直到2009年,胡月梅在擦皮鞋時碰到了一個和朱保國同村的老鄉,從老鄉口裡得到的一些訊息讓她悲喜交加,更讓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似乎能擺脫眼前悲慘命運的辦法。
老鄉告訴胡月梅,自從她離家出走後,兩個孩子的生活就變得一塌糊塗。這和她當初沒有把孩子帶走,以為孩子們留在家裡能免於奔波,過得更好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胡月梅出走後,丈夫朱保國險些崩潰,奔波輾轉各地到處尋找妻子,根本顧不上照顧兒女。
朱保國一身的壞毛病,但對於胡月梅並非毫無感情,他只是沒有找到和妻子相處相愛的正確方式,更沒有弄明白身為一個丈夫和父親應有的為人處世之道。換言之,他極可能還只是一個「巨嬰」。
父親不在家,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只能自力更生,自己學會燒飯煮菜。
偶爾,會有好心的鄰居見孩子可憐,把他們喊去家裡吃飯。
天冷的時候,姐弟二人只能穿著鄰居送的舊衣物,熬過寒冬,到了寒暑假,也會外出尋找母親。
幾年過去,胡月梅始終杳無音訊。家裡條件本就很一般,找人不但誤工,更需要花錢。慢慢地,朱保國承擔不起這樣的經濟負擔,姐弟倆初中都沒讀完就輟學了,對胡月梅的尋找也被迫終止,一家三口不得不迴歸到眼前的生活。
姐弟二人中,姐姐早就結了婚,弟弟朱大偉早年跟著大人出去打工,去年也結了婚,現在這對年輕夫妻都在打工。
悲的是自己當年的離家出走,會讓丈夫和兩個孩子遭受這麼多的磨難。
喜的是兩個孩子都成了家,兒子朱大偉居然還和她就在同一座城市。
想到兒子原來就在自己身邊,胡月梅忽然覺得內心充實不少,更在一瞬間覺得宗祥貴這個男人似乎也沒那麼可怕。父母是子女的支柱,子女何嘗又不是父母的支柱。
於是,胡月梅決定和兒子朱大偉見面,甚至想和他一起生活。這不僅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天性使然,更是她對擺脫被宗祥貴家暴的嘗試:在我兒子面前,你總不敢再打我了吧?
這個時候的胡月梅,首先想到的不是依靠兒子離開宗祥貴,而是妄圖以兒子為「靠山」,嚇止宗祥貴的暴力行為。常年遭受家
暴,似乎讓她變成了「習慣性受虐」,即:我受不了你,卻又離不開你。
最終,透過老鄉留下的電話號碼,胡月梅聯絡上兩個孩子,並邀請他們到她和宗祥貴組成的「家」裡去過端午節。
姐弟二人喜極而泣。父母之間、母親和宗祥貴之間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屁事,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和這一場缺失了十幾年的至親團聚相比,那些屁事又算得了什麼。
於是,姐弟二人瞞著父親朱保國,帶著各自的小家庭,高高興興地來到胡月梅身邊,和她一起度過了一個十分圓滿的端午節。
節後,姐姐一家人返回老家。
胡月梅見兒媳剛剛坐完月子,就提出和兒子兒媳一起住,幫他們照顧孩子。朱大偉夫婦求之不得,尤其是朱大偉,母親的提議完全能填補他內心缺失的部分。
宗祥貴看了一眼朱大偉的媳婦兒,對胡月梅的提議也鼎力支援。
於是,朱大偉乾脆就在宗祥貴和胡月梅租的小區裡,另外租了一套房子,搬了進去,打工的地方也換到附近。
宗祥貴大概覺得自己應該算是朱大偉的繼父,所以總在朱大偉面前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然後對他各種教育輸出,理論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