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景,連慣愛看熱鬧的圍觀群眾都看不下去,在村長的吆喝下,紛紛上前,才總算把四個人扯開。
村長將海浪拉到一邊,要他先忍忍,先回草棚待著,等裴家的喪事辦完再說。
海浪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說,我爺爺招誰惹誰了,棺材被衝出來,就活該要日曬雨淋?
村長一時語塞,只能唉聲嘆氣地說,娃兒,你是個老實人,不要和裴家的兩個橫人一般見識,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
海浪沉默片刻,說,叔,我忍不下這口氣。
村長繼續嘆氣,忍不下也得忍,誰讓你家裡沒人了,拳頭沒他們硬。
海浪徹底懵了。
村長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又像是當頭棒喝,讓他迷迷糊糊若有所悟,彷彿抓住了什麼,又彷彿什麼都沒抓住。
失魂落魄的海浪被村民們送回草棚後,猶如老僧入禪一般,一個人在涼蓆上枯坐了一個下午。
每個人的內心都住著一個魔,而老實人的心裡則壓著一尊佛,佛壓著魔,一旦把佛推倒,就再也沒有什麼能鎮住他心裡的魔。
兇猛的野獸往往都站在生物鏈的頂端,可那些老實巴交的綿羊,往往都是猛獸的盤中餐。這是自然界的「叢林法則」。
可這樣的「叢林法則」同樣存在於人類社會。簡單的一句「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範圍內」,就道明瞭一切。
縮小到個人身上,老實善良的人,很多時候都會被當成「軟柿子」。當然,這也不是在說人不能善良。而是說,人得有不傷害他人的教養,也得有不被人傷害的氣場,如果沒有人能護你周全,那就在善良中帶點鋒芒,為自己保駕護航。
海浪在草棚裡回顧了自己短暫的一生,從初次進城打工被工頭訛了工錢,因為沒錢坐車被人趕下車,到被崔勇***,再到祖屋被佔、祖墳「被挖」,他只想老老實實做人,安安靜靜生活,結果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總是如影相隨,讓他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工地上的橫肉男因為拳頭夠硬,所以什麼都不用幹,工頭卻每個月都得老老實實給他一筆錢;崔勇侵犯海浪,海浪情急之下拿出剪刀,作出一副拼命的架勢,崔勇立馬被嚇得好言相向。
村長說得沒錯,拳頭沒有他們硬,那就只能忍氣吞聲,「活該」受欺負。
受客觀條件限制,海浪的拳頭是硬不過裴家兄弟了,誰讓他現在還未成年呢,但要和他們「講道理」,也並非毫無辦法,比如,不要命,就是很好的辦法。當初不就是這樣才和崔勇把道理「講通」的嘛。
於是,到了夜晚,想通了這一節的海浪猶如脫胎換骨了一般,不但紅光滿面,精神煥發,更覺得渾身上
下輕鬆不少,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
啃光了草棚裡的食物後,海浪覺得渾身充滿力量,然後翻出一把鐵榔頭,掂了掂,感覺十分順手,便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料,將榔頭把緊緊纏在手心。這樣一來,榔頭就不會輕易從手裡脫落。
走出草棚,大雨已經停了,空氣十分清新,沁人心脾,抬頭一看,只見夜空中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遠遠的就能看見裴家的新樓燈火通明,他們明天一早就要送裴元甲下葬。
走到距離裴家新樓一兩百米的地方時,就碰到出來小解的裴老二。
周圍沒有其他人,新樓樓下搭建的靈棚裡稀稀拉拉的幾個人也大都昏昏欲睡。
裴老二繫好褲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看著一手提著榔頭的海浪,忍不住哂道:「小屁孩子,嚇唬誰呢?」
話還沒落音,海浪二話不說,跳起來照著他的頭頂就是一榔頭狠狠敲了下去。
裴老二哼都沒哼一聲就栽倒在地上,口裡冒著鮮血,渾身上下不停抽搐。
海浪捏著榔頭,繼續在他頭上十分用力地猛敲幾下,直到紅的、白的流了一地,對方完全沒了動靜為止。
將榔頭在裴老二的衣服上擦拭乾淨後,海浪繼續往靈棚方向走。
走到靈棚外面時,又碰到幫廚的七嬸,提著一大筐蔬菜出門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