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當中是否屬於正當防衛暫且不論,但命案中只要有人主動承認自己殺了人,願意承擔刑事責任,似乎就可以宣佈結案了。
李竹道起身,拿起桌上的口供筆錄本和筆,走到田和尚跟前,將本子和筆放在田和尚胸前的桌面上:「確認一下,要是認為上面的記錄和你的口供沒什麼區別,就在上面籤個字。」
田和尚「哦」了一聲,裝模作樣地翻看幾下,最後右手拿筆,在紙上的確認欄簽下自己姓名。
李竹道接過本子和筆後,看著田和尚,忽然問道:「為什麼還要撒謊?」
田和尚眼皮一跳,矢口否認:「我沒有撒謊,老六就是我殺的,你們總不會以為小譚也是我殺的吧?」
李竹道卻不回話,轉過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陸凱從桌上拽過筆錄本:「李隊,還是你問吧,我來記。我一看這老傢伙就來氣,盡把我們當傻子。」
李竹道應了一聲「好」,琢磨片刻後,卻先從桌上拿起一張史際的肖畫素描,然後走到田和尚跟前,將紙張豎在他眼前:「這個人,認識吧?」
田和尚看了一眼,在李竹道的逼視中,最終不得不點頭承認:「認識……小史在山上摔斷了腿,恰巧被我碰上,帶回蓮花寺修養了一段時間,腿好之後就走了。」
李竹道收回肖像,重又坐回:「這人在白蓮寺呆了多久?老六時常去白蓮寺,有沒有見過他?」
田和尚搖頭:「小史在蓮花寺前後呆了不足一個月,腿腳恢復期間,除了偶爾出來走一走,其他時間都呆在房間不出門,也不喜歡見生人。在此期間,老六也來過寺裡幾回,但小史都在房間不出門。他們從來沒碰過面。」
李竹道滿臉狐疑:「史際又不是大家閨秀,刻意呆在房間不見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田和尚有些赧然:「那個……小史是非法入境人員,所以怕見生人。」
想了想,又補充道:「他和小武……就是我小崽子,長得很像,看著他,就像是看到小武,所以……」
田和尚的言下之意,是指他明知道史際是非法入境人員,但由於愛子心切,所以才收留他養傷。
李竹道不置可否,轉而問道:「你剛才用右手簽字,應該不是左撇子吧?」
田和尚猶豫片刻,點頭承認。
「按照你所說,老六騎在小譚身上行兇時,你在他頭上敲了一鐵棍。你是站在他身後,還是身側、身前敲了他一棍子?」李竹道問。
田和尚如果站在老六的身體一側,或者是身前,肯定會被老六看到,這樣一來,老六不可能不有所防備,也不可能不進行躲避。但為了確認,更為了不讓田和尚臨時改口,李竹道故意有此一問。
田和尚想了想,果然回道:「我是站在老六身後,一棍子敲在他頭上。」
「這一棍子下去,是敲在老六的頭頂位置,還是頭部側面?」李竹道又問。
田和尚猶豫片刻,
然後回答:「右邊,我敲在他的頭部右側。」
李竹道笑了笑:「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站在另一人的身後,要敲前面那人的悶棍,應該就是握著棍子順手從上往下敲,或者順手從同一側進行敲擊,而握著棍子將它放在自己身體的另一側,對身前那人進行反抽敲擊的可能性不大。」
「比如,你既然不是左撇子,那就應該是右手握著鐵棍,同時因為站在老六身後,那麼這一棍子下去,就應該敲在頭頂,或者敲在老六的頭部右側,並且敲在頭部右側的可能性要大。因為這個位置順手、好發力。」
「你剛才是不是也這樣考慮,所以就說自己一棍子敲在老六的頭部右側?」
田和尚上下動了動喉結,說:「你不要冤枉人……這種事,有什麼扯謊的必要,我就是記得很清楚,當時一棍子敲在他這個位置。」
說到最後,他還低下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部右側。
李竹道長長地「哦」了一聲:「記得這麼清楚啊……問題在於,老六的頭頂和頭部左側都有被敲擊的傷痕,前額上也有,頭部左側甚至被敲成一個‘凹形,為粉碎性骨折,這一處也應該是他的致命傷,偏偏頭部右側沒有受傷痕跡,這又該怎麼解釋呢?」
田和尚臉色大變,咂了咂嘴,卻無從辯解。
李竹道話鋒一轉:「老六自從出獄後,就基本沒再幹過偷雞摸狗的勾當,這一點,不管是派出所民警還是村幹部都明確強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