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告訴老爺子,這種事可以透過法律途徑解決,周琳是周小璐的親生母親,有撫養周小璐的責任和義務,向老爺子提出賠償撫養費的要求屬無稽之談。至於周小璐是在周家生活,還是跟著老爺子生活,法院只需要徵求周小璐本人的意見即可。
老爺子認真考慮了許久,最終決定不透過法律程式解決這一問題。
老爺子沒讀過什麼書,不懂什麼法治不法治。卻知道一個樸素且簡單的道理,任何人要是知道自己被親生母親當成一件商品在同人討價還價,都會受到傷害。況且,當時周小璐學習成績拔尖,時間緊張,透過所謂的法律途徑必定會將她牽扯其中。
出於這樣的考慮,老爺子開始了同周家的長期扯皮。
在唾沫橫飛的嘴炮中,周家慢慢搞明白了一件事,這姓奉的糟老頭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而且久經罵仗,各種鄉間俚語層出不窮,周家全員出動都不是對手。但只要一提及周小璐,糟老頭子就特別敏感和激動。然後,他們逐漸總結了這一規律,並最終將其變為逼迫奉老頭妥協的制勝法寶。
“你不賠償,我們就去找周小璐。縣城就這麼大,要在學校找個學生,我們做得到。我們生她養她,她欠我們的。”周家說。
“鋼管子戳青蛙,茅坑裡跳遠了啊。”奉老頭又冒出幾句讓周家一頭霧水的俚語。
“行。我們去找周小璐。”
“屎殼郎帶面具,狗咬叫花子。”
周家雖然不知道糟老頭子說的什麼意思,但也肯定他是在罵人。所以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會咬人的狗不叫。”老爺子嘀咕了一句,然後十分不滿的說:“你們足足和我吵了大半年,口口聲聲說要賠償撫養費,可你們倒是給個數啊……”
最終,老爺子向惡勢力低頭,按照周家的要求,賠償了一筆可觀的撫養費。同時,也要求他們留下了字據。
奉老爺子和周家的矛盾算是解決了。這是一個矛盾的終結,卻成了另一矛盾的引線。
奉老爺子有個侄兒叫奉建國,因販毒被關進監獄。其父母已經過世,土地、房屋徵拆期間因其在監獄服刑,都由他的兄長奉秋實一手操辦。奉建國刑滿釋放後,認為奉秋實分配父母名下土地房屋的徵拆補償款不公平,自己吃了虧。但奉秋實老丈人曾在派出所工作,奉建國雖有不滿,卻不敢對奉秋實犯渾。
奉老爺子和周家的事,卻讓奉建國眼前一亮。親叔叔這一脈沒有男丁,半路“撿”了個來路不明的孫女,還姓周,說是堂弟奉得成的遺腹子,但這只是周琳的一面之詞,死無對證,鬼知道周家那一屋不要臉的是不是在瞞天過海、鳩佔鵲巢。老奉家的財產,由老奉家的男丁繼承,這才是天經地義的事。
當然,這是奉建國的個人看法和說法。在旁人看來,就是奉建國的腦殼硬不過奉秋實,轉而盯上了親叔叔這個“軟柿子”。
荒謬的是,同村的人雖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卻在輿論上和精神上都給予了奉建國莫大的支援。因為重男輕女是他們的一貫認知。周小璐是不是奉得成的親生女兒他們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奉老頭的財產將來有可能由一個女娃兒繼承,這讓他們怎麼去面對自家嫁出去的女兒?奉老頭分了一套房給周小璐的傳聞,已經讓村裡出嫁的女性找到了向孃家索要財產的事實依據。
拿下主意,並且得到同村許多長輩的贊同,尤其是兄長奉秋實的支援後,無業遊民奉建國就開始和奉老爺子親近。
奉老爺子對於突然親近的奉建國,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因為這小子是他看著長大的,有什麼花花腸子他比他親爹還清楚,可謂是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
奉建國沒蹲監獄前,其母親臥病在床,輪流由兩兄弟照顧。
奉建國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罵母親:“差不多行了,你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吃要人喂,拉要人幫忙,連累我哥和我。我要是你,我早死了。”
後來,老母親受不了,說了一句,我不想活了。奉建國喜出望外,居然親手給她拿了刀,比劃著告訴她要往脖子上劃,這樣最快。老母親當著他的面在脖子上拉了兩刀,噴的滿牆上都是血。他不但沒有阻止,還在絮絮叨叨的埋怨怎麼還不斷氣。後來還是奉秋實突然出現,看到了這一幕,才將母親送往醫院。
奉建國這樣的人,對自己的老母親都不孝順,會孝順他這個叔叔?況且,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奉建國的親近肯定另有所圖,應當就是想從他這裡拿些“好處”。
奉老爺子最初只是這樣認為。
但是,在奉秋實以及眾多鄉里鄉親旁敲側擊的“輿論助攻”中,老爺子很快明白了奉建國的真實企圖。
“斷子絕孫的玩意兒。”這就是奉老爺子在回應別人的“規勸”時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叔,就是為了不這樣,鵬程叔家的房子就只給了親侄兒奉老六。”奉秋實說。
“呸!腦子進屎的老混蛋。鵬程家的倆閨女呢,是不是都氣得和她斷絕關係了?”
“那有啥關係,嫁出去的女兒本就是潑出去的水。鵬程叔看得明白,嫁出去的女兒生的孩子都不姓奉。奉老六說了,以後結了婚生的娃兒,就叫鵬程叔爺爺,親爺爺。再說,本就是一家人,都姓奉,這不就親上加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