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靠近外城的一名婦人在這個春日的傍晚來到湟水邊上打算洗滌衣物,這連日的降雨讓湟水水量是大幅增長。對於這一情況,婦人已經習慣了,她今日的心情比起往日還是要好一些的,今日總算是不用打著傘來洗衣服了,天空中的毛毛細雨婦人還是打算忍忍就過了,畢竟今日的衣物也不多。
原本的河道都已經被淹沒了,婦人只能提著裙襬小心翼翼的踩在裸露的石頭上打算快點將衣服洗完就走。婦人剛剛將衣服浸入河水中就感受到河水的劇烈流動,河水流動也不是啥奇怪的事兒,關鍵是這河水是逆向流動的,不是沿著河道朝著城外流去反而是朝著城內流淌。
婦人開始意外了,她直起身朝著城門口看去,隱約間她感覺自己似乎是聽見了轟隆隆的聲音。婦人剛剛準備上岸去瞧瞧,就聽見了從城頭傳來的呼喊聲,這喊聲淒厲中帶著恐懼,婦人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她趕忙豎起耳朵開始聽這城頭的人都在喊些什麼。
“快跑啊.......洪水來啦!”
婦人瞪大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了這個時候婦人依舊沒有動身直到她看見城門瞬間破裂成為了碎片,接著洶湧的洪水從城門衝進來,婦人直接癱軟在地。她嚇得整張臉都扭曲了,本就不算有多少姿色的臉蛋更加的難看,她哭泣著的想要朝著家的方向爬去,可惜洪水來得太快了,沒等婦人爬過多少路她就被徹底淹沒了。
乾豐元年的這場洪水其實並沒有直接對京城造成太大的損失和人員的傷亡,受災最嚴重的便是外城的那些貧苦的百姓,不僅是家園被毀連人也失蹤了一些。
這洪水也不算是突如其來,畢竟之前連日的大雨的確是導致洪水的主要原因,在這一次的天災面前,百姓們很快就將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給忽略了。朝廷為了安撫百姓們立刻派出了賑災團隊,這才將京城暫時的穩定住。
視線回到皇城內,梁帝將上書狠狠摔在了百官的面前,臉色陰沉的看著這些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臣們。
“華州城竟然在這一次的洪水襲擊之下淪為澤國,工部何在?”
工部尚書俞衝出列回覆道:“回稟皇上,湟水的走勢從來都是沿著京城一路朝著渡州而去,這是自古以來便形成的規律。而今日發生的水淹華州城甚至是對京城都造成了影響,從自然地利來說根本說不通的。”
“照你這麼說來,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了?”
“回稟皇上,這件事一定如此。定是有人刻意抬高了水位並改變了水道才會導致河水倒灌並造成如此嚴重的災禍。”
經過俞衝這麼一提醒,梁帝終於將自己的腦子冷卻下來開始明白這件事背後可能存在的陰謀了。
“華州的對岸就是幷州,幷州眼下是在下唐的控制下,而下唐水師就駐紮在幷州城外,此事下唐一定脫不了干係。”沈千汲說話了,他將矛頭直指下唐水師。
“下唐水師駐紮在幷州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們的一舉一動不是都在廣遠軍的監督之下麼?若是下唐人要做出如此浩大的工程,廣遠軍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梁帝的憤怒已經從工部朝著廣遠軍蔓延了。“到了這個時候楊仲連個人影都不見!”
盛怒之下,澹臺文沽站出來說道:“皇上請息怒,據末將探查此次華州被淹損失慘重,廣遠軍同樣是沒能逃過。從今早發生到現在也不過是半日而已,還請皇上准許我神殺突騎立刻前去調查。”
梁帝看著澹臺文沽思考一番之後點頭同意“就按照你的說的辦。不過,朕倒是有一點疑惑,連京城都遭受了洪水,你駐紮在城外竟然能毫髮無傷?”
梁帝是有充分的理由懷疑的,當他接到華州城被淹的情報之後立刻就關注起兩支軍隊,這是大梁目前能擁有的最後兩支具有戰鬥力的軍隊了。楊仲自從洪水發生之後便了無蹤影,但是澹臺文沽在第一時間就抵達了皇城。
澹臺文沽內心抽動了一陣,果然這一切都在澹臺鐮鼬的算計之中,接下去的話他早就準備好了。
“末將在前幾日便曾經去過華州城外,那一夜手下人去鑿沉下唐艦船的時候就發覺了幷州城外有異動了,但是末將不敢肯定,於是就讓人潛過去查探,無奈夜色朦朧同時大雨滂沱沒能看清楚。回來之後末將便找出了湟水的走勢圖開始鑽研,末將心裡便開始懷疑下唐人在搗鬼。”
“你已經發現了?”梁帝開始質問道。
“皇上,一切都是末將按照探查的情況來猜測的,末將的猜測畢竟沒有依據,所以末將不敢擅自稟告皇上,能做的便是暫時將軍隊遷移到地勢更高的地方。末將那時候想著的便是若是一切都是末將杞人憂天,那末將便主動回京請罪;可若是這一切猜測都是真的呢?”
澹臺文沽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梁帝也開始明白他的意思了。當初選擇誰去鎮守華州便是有過一番爭論的,沈千汲和言柯冉都認為楊仲的廣遠軍更加合適,而蔡權和張淮遠等人則是支援神殺突騎的。一干重臣在大殿之內好是一番爭論,最後還是梁帝力排眾議堅持了選用楊仲,理由是楊仲的年紀更大、做事也會更沉穩,畢竟他也是將門之後,之前的表現即便談不上有多驚豔至少也是中規中矩的。
若是當初選擇的人是澹臺文沽,結果會不會不一樣?梁帝想到這裡不由得朝著沈千汲和言柯冉看過去,他們倆此刻真的是吃癟了,面對這樣的結果還能說些什麼呢?
“皇上,若是華州城交到了澹臺將軍的手上,眼下該當不會是這番的下場了。”張淮遠已經看準了梁帝在疑惑便抓住時機諫言道。
“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切都不能按照我們的假設發展的。”沈千汲可沒有打算坐以待斃,他坦然說道:“皇上,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京城受損並不嚴重,但是華州幾乎是全部被淹了,一旦華州不在了,京城可就岌岌可危了。”
“沈大人說的極是!”澹臺文沽又開口了,這些話可不是澹臺鐮鼬囑咐他說的,但是抓住了這個話茬他哪裡肯就此放過?“下唐水師之所以沒有行動便是在等待這麼一個機會,眼下就是他們進攻的絕好機會,如今廣遠軍損失慘重,能夠擔當起防衛京城重任的便只有神殺突騎了!”
蔡琰也站在了澹臺文沽的一邊,“皇上,微臣也是贊同澹臺將軍的,這要是下唐人進攻了,還是神殺突騎值得依靠啊。”
蔡權不由得閉上了眼然後再睜開,上前一步說道:“皇上,下唐是否會藉此機會進攻京城還是未知數,但是能有神殺突騎護衛京城也是大梁的一件幸事兒。老臣認為眼下最要緊的便是修復城牆,然後派人去援救華州城,盡力尋找到楊仲將軍。”
蔡琰雖說早已經習慣了父親同自己唱反調,可是這一次明擺著自己沒有說錯話怎麼也不給自己一個表現機會?蔡權可懶得搭理這個兒子,他白了兒子一眼繼續說道:“皇上,事情緊急不要耽誤了。此事還是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擔任。”
“還是蔡相想的周到!”梁帝自然是不能承認自己在登上皇位的第一年就面對如此嚴重的天災的時候手足無措,他問向蔡權道:“蔡相倒是說說何人比較合適?”
蔡權眼珠子一轉,心中的人選就打算脫口而出,結果有人竟然是捷足先登了。沈千汲說道:“皇上,微臣有一個人選!”
蔡權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渾濁的雙眼中甚至是閃過了一絲殺機,雖然是稍縱即逝。沈千汲沒有理會蔡權的臉色,他焦急的說道:“微臣很是贊同蔡相的意見,正是蔡相提醒了微臣,微臣有一個覺得很是合適的人選。”
“你倒是說說看。”
“戶部度支司的江維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