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來人啊!來人啊,抓賊啊,抓賊啊!”
天剛矇矇亮,從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裡就開始雞飛狗跳了,原本還處於睡夢中的鄰居們猝然被吵醒了,他們還沒來得及揉揉眼搞清楚怎麼回事,老人們的哭喊聲便已經開始在這小巷子裡迴盪了。
這麼折騰鄰居的便是一直都是有著極好人緣的張伯和王嫂,他們兩夫妻一直以來對人都是非常的和善,有些人知道他們是來自於豫王府都對他們尊敬有加,從來沒見他們這麼失魂落魄過,看來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鄰居們急忙披上衣服跑進院子扶起這對癱坐在地上的哭喊不停的老夫妻,紛紛詢問究竟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王嫂已經是哭得說不出話來了,張伯抽泣著說道:“昨天我們倆也就是好心啊!將一名看著可憐的漠北牧人帶回家來讓他吃飽飯啊.......誰知道啊,誰知道.......”沒等張伯說完,王嫂便開始捶打張伯,嘴裡滿是怪罪的話語“都是你啊,都是你!我們以後怎麼辦啊!”
鄰居們這會更加是迷糊了,這是怎麼回事來著?難不成是好心辦壞事了?
張伯帶著愧疚的語氣哭喊道:“老頭子從來也沒有坐過壞事啊,昨兒也是發善心了,怎麼就遇到這種事呢!我們倆口子的積蓄都被偷走了啊!”
鄰居們在張伯老兩口斷斷續續的敘說中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張伯昨兒去逛廟會,眼看一名年輕的漠北牧民帶著一批皮子來販賣,可是一直都沒有人搭理,張伯看在他可憐的份兒上便將其帶回家來,還做了好吃的給這年輕人吃。雙方約定以便宜的價格交易這一批皮子,這樣這年輕人便可以早些回到漠北去,畢竟年關就要到了。可是誰知,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個蟊賊,趁著晚上老兩口睡覺的時候將老兩口的積蓄都給偷完了。
“真是豈有此理!”
“對啊,好心怎麼沒有好報啊!”
“要報官啊!一定要報官,待抓到這個兔崽子一定要剝皮抽筋!”
鄰居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有的在咒罵,有的在想辦法,一時間整個不大的小院子擠滿了人,烏壓壓的一片。有的鄰居在安慰老兩口;有的則是進入屋子檢視是否有蟊賊留下的蹤跡;更有的甚至要張伯指出蟊賊逃跑的方向,想要去追趕試試看。
這麼一出鬧劇將這一片偏僻的位置鬧騰的熱鬧非凡,用足夠大的嘈雜聲驅趕了原本早晨的清冷。前院繼續吵鬧著,後院的視窗一開一合之後,一道黑色的身影箭一般的沿著小道朝著京城內河跑去。
這道黑影便是宣韶寧,他對於張伯和王嫂存著無盡的感激,他們這麼一招聲東擊西也算是耍的夠溜了。一路上他時刻注意身後、身旁是否有人跟蹤,這一路直到內河旁都算是安全。
宣韶寧沿著河邊緩緩走著,這一道河流是從京城後方的山巔發源而來的,越是靠近京城中心河道越是寬闊,於是在數百年前便有先人們在這裡營造聚居地,漸漸的發展成為一座城池,最後在百年前由大梁的開國皇帝將此處設立為大梁的國都。城池是得到了空前的擴大,但是這一道內河始終保留著自己的脾性,靜靜流淌過數百年來一直流淌的河道,絲毫不受人事變遷的影響。
“一定記得要找四號小船!”宣韶寧看見沿著河道排列著一排的小烏篷船,這些烏篷船起到了一定的交通和觀光的作用,平日裡這些烏篷船可是非常的忙碌的,這一段河道不算寬闊,所以不會有大型的船隻往來,河道里來往的都是小船。就算是到了年關,這些烏篷船的生意也不會受太大的影響,原因便在於京城內的文人們最愛在冬日裡乘坐小船遊覽雪後的京城風光,然後吟詩作賦,好不愜意。
今日烏篷船的船老大們還在做著出船的準備,有的人看見了宣韶寧走過,大多數的船老大們都沒有在意,畢竟宣韶寧身穿的是一件很是樸素的褂子,腳上踩的還是一雙舊舊的布鞋,一看就不是什麼有錢人也不會是文人雅客,既然這樣他們也就沒有了興趣。
自然宣韶寧對這些船老大們也是沒有什麼興趣的,他要找一條棚上標著四號的烏篷船。好是一通尋找,宣韶寧眼睛都快看得花了,終於在一眾烏篷船中看到了一隻最為破舊的小船。要說這些烏篷船也不算是多豪華的,大多數都是簡單的帶著歲月滄桑的味道,但是這一條小船真的是足夠破舊。
站在這隻破舊小船面前,宣韶寧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開口問道:“敢問船家在麼?”等了一會沒聽見任何回覆,於是他提高嗓音再喊了一遍,然後等了一陣子,小破船終於動起來了,隨著船身搖搖晃晃,簾子被掀開,一個船伕模樣的人帶著大氈帽客氣的問道:“客官可是要乘船啊?”
“沒錯,我想用你的船沿河南下。”宣韶寧按照張伯吩咐的說。這船伕點點頭側過身子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客官真的是好眼光,請進請進,外頭冷。”
宣韶寧踏進小船,立刻就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溫暖,你別看這小破船外頭是一點都不起眼甚至還有些寒酸,但是裡頭真的是溫暖同時佈置得當。桌椅、茶具、簾子都搭配的恰到好處,再看看這船伕,這般不堪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品位的人。
“敢問?”
船伕也不搭理宣韶寧,兀自走到了船頭開始搖起櫓來,小破船立刻吱吱呀呀的晃動起來離開了河道便沿著河流朝著南面下游而去。宣韶寧自然是贊同船伕的做法的,畢竟他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已經擺脫了那些眼線了,早點離開這裡總是安全一些的。在河道上總是比在岸上要安全的,於是宣韶寧也沒有急著找船伕說話,而是坐在視窗,掀開簾子欣賞河道兩側的風光。
還真別說,雪後的京城竟然有這般別緻的風光,沿著河道而下,兩側的屋舍都覆蓋著白雪,搭配著裊裊炊煙,一股子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隨著船隻離開了國人區,那些屋舍就漸漸變成了更為壯麗的建築了,尤其是工坊區的勾欄瓦肆和水榭歌臺,儼然一副江南水鄉的俏麗模樣,其中兩座高聳在山頂的雙子寶塔更是將人文氣息帶入了水鄉的風韻之中。
隨著船隻不斷下行,宣韶寧的眼睛突然開始亮了起來,他甚至站起身子探出頭想要去一看究竟,可是看了一會兒發現視線依舊不夠好,於是他索性走出船艙來到了船頭,站直了身子開始朝著不遠處張望。
能如此吸引宣韶寧的便是一座寺廟,那是大梁的國寺天福寺,那裡他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比較熟悉。之前已經去過天福寺多次了,尤其是去年的那一次,他甚至都去了天福寺後院的姻緣橋,然後就.......
不要再想了,後面的那些事已經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很多次了,發生的那些事已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到了如今,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往,宣韶寧再三在心裡告訴自己珍惜眼前人,自己要珍惜的便是胭脂。
“你這是打算帶我去哪兒?”宣韶寧覺得自己氣性也算是夠沉穩了,這麼久了也該說說話了。
“客官是打算去哪兒呢?”船伕反倒是問宣韶寧。
“難不成你不知道目的地?”宣韶寧不禁再次抬眼去看烏篷船上塗鴉著的那個“四”字。“若是你都不知道了,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這一路上客官也是辛苦了,等到了南岸時辰也不算早了,我猜客官許是沒有吃過早點,不如我帶著客官去一家早餐店可好?”
“悉聽尊便!我的確是餓了,就按照你的提議!”
“好”船伕從來都不抬頭看宣韶寧,一直都埋著頭搖櫓,在確定了目的地之後他搖得更加賣力了。宣韶寧開始仔細打量這船伕,從他搖櫓的動作和裸露出來的手臂來看,宣韶寧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一時間又不能確定,只好暫時按下不表,待會再找機會,宣韶寧就不信了,待會到了岸邊自己的身手還不能挑掉船伕的氈帽。
“客官,到了!”
宣韶寧急忙從船伕身上轉頭朝著岸邊看去,一家就建在岸邊的小門臉的店鋪正在熱氣騰騰的做著早餐的生意,門牌上寫著“胖魁小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