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兵本來是要返回衛生隊幫忙,但是副隊長凌菲沒給理由地命令他回特戰連待著。算命是個健談的貨,東搭西問的已經聽說了小丫蛋的沒節操關係網,便信了她的忽悠,覺得他這個初來乍到的只能等她幫忙才有希望進入供給處那種高階單位,所以他倒也踏實來了,先在特戰連掛著名等吧,起碼現在不是琢磨調動的時候。
窗外的光線愈發暗淡,屋裡已經點起了燈,無聊中,小乾柴與算命不時嘀咕著低聲聊天。
“算命,既然你都當了這麼久的兵,那你說你們咋讓小鬼子打那麼慘呢?”
“你們這不更慘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好歹你們兵力彈藥的也不少呢。”
算命嘆了口氣:“別看小鬼子長得不高,一晝夜能持續行軍作戰一百里呢!我們呢,七十里,想百里就得急行軍,一急行軍就沒了人,光剩一路槍了。”
撲哧——小乾柴忍不住笑了出來:“七十里……這也太……”
“還笑,七十里就不少啦,你當開玩笑呢麼!那你說說你們什麼水平?”
小乾柴認真想了想:“我們……行軍帶作戰的話……一晝夜一百三四十里沒問題。急行軍的話難說了,那要看團長的脾氣有多大!”
算命聽得瞪了眼:“吹!”
“我真沒吹。”小乾柴朝小丫蛋一指:“瞧見了吧,那是跟紅軍過來的,一晝夜二百里她也見過你信麼!”
“她?怎麼可能?二百里?”
“對啊,說的就是二百里,還得揹著她這個累贅reads(;。”
算命當即眼珠子巴掉滿地,還沒來得及撿起來,院子裡的戰士開門道:“團長來了!”
天色還未暗透,團長也沒有走進特戰連的院子,他站在大門外,連警衛員都沒帶。
陸航快步出大門口,團長卻在幾米外朝他揚起了手,示意沒必要近前打立正,開門見山問:“到現在為止,你們特戰連有出狀況的沒有?”
“沒有。”雖然光線不亮,陸航仍然看清了團長那張憔悴的臉,一個午竟然鬍子拉碴,彷彿已經蒼老,出門連帽子都沒戴。
“一二三連還在減員,他們拉不出去了!”
團長試圖保持平淡的語氣,但是陸航卻在這一句話裡聽到了最大的無奈悲涼,沉重得不能均勻呼吸。
這時,一隊戰士影影綽綽朝這裡小跑而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陸航終於看清,是幾個供給處的兵和幾個一連兵,扛著彈藥箱,一路小跑到特戰連大門外,將彈藥箱卸在團長身後,然後沉默著匆匆離開。
團長只是站著,即沒有揹著手,也沒有抱著膀,垂著兩袖一直在攥拳頭,彷彿不知道他該把兩隻手往哪放,又說:“蒼天瞎了眼!想絕我獨立團!”
只一句,又止,在冷風中仰了仰臉,壓抑了情緒,再看陸航,說:“可它漏了你這個混蛋!它漏了!我還有戰鬥部隊,我就沒輸!”
聲音越來越大,聲調越來越高,顯得更加嘶啞,透露出無限的不甘。寒冷的晚霞是孤單團長的背景,映襯得陸航開始看不清他。相距幾米遠的兩個軍人都顯得隱約,在冷血般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