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英夫遲疑的望著眼前的少年,來不及深思什麼,猛地爬起來一把接過袋子,朝桐源不斷致謝:
“這些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桐源彌生望著松本英夫匆匆的背影,收回目光。
鐘錶上的時間一直在走動,月光下照應著一位老人氣喘吁吁又急促的身影。
距離去買東西,已經過了三十八分鐘,然而松本英夫卻覺得像是一位等待審判的罪人,時間是如此漫長。
他生怕趕回那裡時,小信已經不見蹤影,一切只是他的幻覺而已。
好在,當松本英夫氣喘吁吁的趕回來時,看到坐在長椅上呆愣的小信,欣喜的情緒蓋過剛才他的狼狽與不堪,枯瘦的臉上下意識浮現一抹慈祥的微笑。
他腳步匆匆,三步做兩步,十分期盼的將滿載冰淇淋的袋子拿到小信的身旁:
“小信,爸爸把店裡的冰淇淋都買回來了,你想吃哪種都可以,慢慢挑、慢慢挑……”
小信好奇地低下小臉,在袋子裡翻找著,它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品種的冰淇淋,似乎十分開心,拿出一根牛奶味的冰淇淋捧在手中。
慼慼冷冷的月光下,孤獨的父子坐在長椅上,路燈將松本英夫蒼老的影子拖曳的很長。
小信乖巧的坐在長椅上,捧著一根冰淇淋,小口小口的吃著。
松本英夫慈祥地望著小信,輕輕撫摸著小信的臉龐,溫和地說:
“慢點吃,旁邊還有……”
小信很乖的點了點頭,愜意的搖晃著腳丫。
過了片刻,當冰淇淋都快化作水的時候,小信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冰淇淋:
“原來這就是冰淇淋的味道啊。”
“好吃嗎?”
松本英夫聽到這句話,渾濁的眼裡瞬間升起透明的水霧,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掌,慈愛的撫摸著小信的小臉,絲毫不顧他手掌中已經焦黑一片的肌膚,不顧那錐心的痛苦,他還想多看看小信。
沉默了良久,小信微微揚起那被燒焦的臉龐,一動不動的凝視著不知所措的父親,似乎想要將這張蒼老的面孔烙印在心底。
那眼神盯得松本英夫有些慌亂。
良久,它用那稚嫩的童音開口說道:
“其實之前一直給爸爸添麻煩,是想讓爸爸多看我一眼的。”
“好想繼續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以後爸爸要照顧好自己呀。”
它依依不捨的童音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松本英夫愣愣的低頭,看見了冰淇淋無力的掉在地上。
那被燒焦的地縛靈的身體彷彿變成了點點的光芒。
當他再抬起頭時,身旁空落落的長椅上再無小信的身影。
路燈照耀,慘白的光線之下,那根掉在地上的冰淇淋孤零零的躺在那。
松本英夫目光呆滯的盯著手中那被灼燒燙傷的痕跡,仿若未覺。
“……”
松本英夫揉著自己枯長的白髮,痛苦的閉上眼睛,滑落在地,已經再無一絲氣力支撐他繼續坐在長椅上,終於,嚐到錐心痛苦的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
“不!”
“小信……小信……小信!!!”
空無一人的街道、路燈搖曳的影子下,這位仿若油盡燈枯的老人發出歇斯底里的哀嚎,這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痛哭不已,拼命呼喊著年幼孩子的名字,眼淚和鼻涕弄滿臉都是,他卻全然不在意。
他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明明曾經已經接受小信死去的事實,過著頹廢的人生。
再次和小信見面,即便只有短短的一個小時,也應該是一個令人無比開心的訊息。
然而小信終究還是離他而去,永遠再也無法相見。
最令他痛苦地,是見到小信後,那被揭露的赤裸裸的傷疤,在提醒著他過去所犯下的過錯,那無法彌補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