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又哭又鬧,楊姨哄不住她。”徐玲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
這世界上的事,要不就從一開始就沒有得到,得到又再失去,只會更難受。吳洋歆大約能理解外婆的這種心情,立即就拿了件披風下樓,徐玲已經等在外面了。
外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坐在庭院前的石階上不肯起來。楊姨說半夜聽見聲響,立即就去了外婆房間,誰知道里面沒人,屋子裡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卻是跑到外面去了,等我追上她,已經快到了小區門口。”
楊姨被折騰得夠嗆,帶了幾絲哀求:“先生回來前,能不能麻煩吳小姐暫時住在這裡?”
吳洋歆緊緊挽著外婆的手臂,微微點了頭。
一個月還差兩天,秦方白出差回來,因著下班時間,沒通知徐玲來接,自己打了車回家。
才進庭院,他就覺出了不對勁,次臥的燈,是亮著的。
自從外婆出事之後,因著行動不便,和楊姨一起住在樓下,次臥就被空出來了。會是楊姨在打掃之後忘了關燈麼?
這邊腳步略頓,便見窗簾上映出一道剪影,彷彿是五年前的很多個日日夜夜,那個人在房間裡存在著。
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過庭院,將行李隨意扔在客廳裡,邊解領帶邊飛一般的衝上樓,迫不及待的將門推開。
入目是潔白無瑕未著寸縷的背影,他太急迫,以至於氣還沒喘勻,他呆呆的喊了一聲:“無恙”,整個人就衝了進去,自後向前將人緊緊的擁在懷裡。
吳洋歆聽見腳步聲,以為是楊姨上樓來拿東西,她剛洗完澡在房間裡塗身體乳,沒太當回事,但沒料到門被大喇喇的推開,這會兒更被人抱住。她不敢掙扎,再掙扎下去,她著急忙慌之下扯過來擋在胸前的浴袍就會落地。
“秦、秦總。”她聽出來秦方白的聲音,喊他的時候聲音帶了絲顫抖。
這個稱呼讓男人終於緩過神來,緩緩鬆了手。
吳洋歆背對著他迅速裹上浴巾,再回頭時,秦方白已經出了房間。她索性將房門鎖上,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一出門就被秦方白攔住:“誰準你住進這裡?”
吳洋歆還沒從剛剛的尷尬之中回過神來,就被秦方白這樣逼問,腦子略懵,但很快就回過神來答道:“外婆……”
“吳洋歆,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秦方白打斷她,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你穿著和無恙一樣的手繪鞋,你學她一樣的口味,連聲音都學了七八分像,你接近我,究竟有什麼目的?”
吳洋歆也是有脾氣的,他一回來就這樣質問讓她覺得很不受尊重,她咬了咬牙道:“秦總,沒得到您的允許就住到這裡,住進這個房間是我不對。但是,第一,我沒有特意接近你;第二,我看過您太太的照片,我並不認為我們兩人有相似之處;第三,我來這裡,完全是為了外婆,別無目的。”
她和秦方白對視著,眼裡黑白分明。
“如果我的回答秦總還不滿意的話,”她頓了頓:“我不介意您派人去查我。”
她說這幾句話時完全沒有笑意,原本吳洋歆是一個愛笑的女人,從第一次見到他出差前的那天在北莊遇到,她始終都微笑著,從未像此刻這般冷漠。
吳洋歆知道自己在這裡呆不下去了,她轉身回房收拾了行李,發現秦方白還在門外守著,她淡然開口:“秦總還不打算讓我離開麼?”
秦方白仍自打量著她,莫名想起蘇無恙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那段時間,也是如現在一般的神情,她和他講道理,一條一條,邏輯嚴密,思維清晰。
他眼裡蒙上一層疑惑,吳洋歆道:“看來秦總還是不相信我的話。”她拿了撥給徐玲:“徐總助,麻煩你到秦先生家裡來。”
這邊兩人的對質,驚動了樓下剛入睡的人。
楊姨睡眼惺忪的上樓來,乍一看見秦方白,嚇了一跳。她記得很清楚,秦方白說過,不準讓任何女人住進這裡,更別提主臥和次臥。
之所以讓吳小姐住進來,也完全是為了外婆著想,自從見了吳洋歆之後,外婆每天晚上都會醒來一兩次,生怕吳洋歆走掉一般的找尋她,為了不讓她來回奔波,楊姨和徐玲一合計,就讓人先住在了這裡。
吳洋歆想過住客房的,但她對次臥一見傾心,想著秦方白出差回來,徐玲必定知道,她提前一天搬出去也就是了,卻哪料到秦方白提前回來,甚至連徐玲都沒接到通知。
“先生,您回來了?需要吃點東西麼?”楊姨立即就清醒了,張羅著就要去給他弄宵夜。
秦方白看著吳洋歆一言不發,楊姨忙解釋:“外婆見過吳小姐後,每天都睡不踏實,有一天夜裡醒來後,一個人走出家門差點走丟。不得已,我們才把吳小姐請過來的。先生要是責罰,儘管責罰我好了。”
秦方白終於移開了目光,轉身下樓,只背影多了些落寞。
吳洋歆似乎能感應到他的那種難過,方才他衝上樓的速度,他的喘息,他的擁抱彷彿要將她納入骨髓裡,他把她當成蘇無恙了。
他一直在等她回來嗎?可他明知道她已經去世了!
吳洋歆拎著行李箱到樓下,徐玲就到了。徐玲今天見了個同學,兩人聊到剛剛,所幸就在附近。一看到秦方白,連她也慌了一下,很快就鎮定下來:“秦先生幾時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