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西之地,鬼門關外綿延的火山群在最近這半個月的時間噴發得格外厲害,就像是一位失了勢的暴君,時不時便會被激怒。
不光是那些活躍的火山,那些被拋棄到鬼門關外當作眼線的無數魔人也都極其地活躍,很多不再安安生生地潛伏,而是明目張膽地在外面遊蕩,表現得很是不安,同時又有些興奮,這些異象,很可能就是將要發生大事的徵兆。
鬼門關內便是忘川,忘川其名源於忘川河,其實真正的忘川很大很大,遠遠超過了世人想想中的規模,忘川中也有城池,城池中也有居民,那些居民也和人族的居民一樣,有很多不會修行,只想安安穩穩地過太平日子。
枉死城位於忘川最深處,是整個陰界陰氣最重的寶地之一,之所以稱之為寶地,那是因為陰氣之於魔族來說便等同於陽界的靈氣,陰氣越發濃郁,對於魔族的修煉便擁有著越發卓越的效果。
枉死城是神機老祖的地盤,城內城外共有百萬魔軍供其調遣,所以在四大魔君中,神機老祖當屬實力最強者。如果在新的魔主臨世之前,這位魔族最為善於玩弄心機與陰謀的老人想要稱帝的話,他絕對有這個實力順利地登上帝位,成為繼軒轅之後的魔族第二位最高統帥。
但他沒有那麼做,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覺得時機並不成熟,所以這數百年的時間裡,他一直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能夠毫無阻礙地登上帝位的契機,只可惜,他精明算計了幾百年之後,那個契機並未出現,非但沒有出現,反而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遭到了破壞。
枉死城的規模當屬忘川第一,就連陽界大陸的那些人族大城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城中有一座黑塔,黑塔是城中最高的建築,站在塔頂,可以一眼望穿整座城池,那位可怕的老人經常會獨自一人登上塔頂,望著腳下的自己的領地,策劃陰謀,玩弄心計,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
今天,他不是一個人坐在塔頂,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生得非常美麗的男子。
當男子不得不用“美麗”二字形容是時候,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很美麗,美麗到了連真正的美女都無法與之相比的地步。
老人眼窩深陷,臉上盡是陰霾之氣,從面相上便能夠猜出他是一個極為陰狠的老人,加上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睛,很自然地會給人一種可怕的感覺。
但是,此時站在他身邊的男子並不覺得他可怕,不是老人不可怕,而是男子不怕他。
陰界之中,不怕這位老人的人幾乎已經絕跡,就連其餘三位魔君都對其忌憚數分,唯有這男子不怕他,因為他是比三位魔君更加厲害的人物,因為他是傳聞中的新任魔主!
一老一青,一坐一立,在塔頂靜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竟是老人當先開口說話了。
“你師父可好?”
男子的眼睛裡也很平靜,比古井還要平靜,就像是一面黑色的鏡子,並不深邃,反而有些痴呆,他知道老人不是真的在問自己師父的好,所以他的回答也很直接:
“家師一點兒都不好。”
按理說,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應當帶著一些憤怒或者悲傷之類,可是非但沒有,語氣中還明顯能夠聽出一些興奮。
“不好就對了。”老人的語氣倒是平靜,就像是在讀書,完全不帶任何情緒。
“果然如家師所說,您果然是這樣一個人。”
男子用了兩個“果然”,同時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他口中的那位師父確實很瞭解身邊的這位老人,二是這位老人確實和師父告誡自己的那樣難以對付。
但是,越是難以對付的人或者問題,他就越有興趣去嘗試和挑戰,他這次揹負著師命出山,就是為了做這些事情,對付身邊的老人只是那些事情的其中之一。
整個忘川,有陽光的地方很少,大多數的地方,大多數的時間,天上懸著的那顆太陽都不是紅色的,而是淡黃色的,因為在太陽與大地之間,總會有一層薄薄的黑雲遮擋著。
沒有陽光,下的雨便是冷雨,起的風便是冷風。高處不勝寒,身在高處,風雨之寒便更加地厲害,然而,那塔頂的兩人既沒有以真氣護住身體,亦不覺得那風雨有多寒冷,反而很是享受一般。
“我此行的目的您應該很清楚,我需要您給我一個答覆。”
美麗男子在稱呼老人時一直在用“您”,以他的身份,依舊錶達了對這位老人的尊敬,這就說明了在他的心裡,確實很尊敬這位老人,這份尊敬,與是敵是友無關,只是一種最純潔的欽佩。
老人沒有直接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答覆,他習慣於思索,習慣於推算,習慣於權衡利弊,還有可能會出現的後果。
時間過去了很久,幾襲風雨幾息寒,然後,風停了,雨止了,老人這才再次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