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殿內業已聚集了塔提堡群臣,分兩廂而立。
血無演照列以王子的禮儀,按排了夜離的座次,一邊叫眾臣紛紛上來見禮,一邊又誠懇地說了些“有眼無珠,冒犯二王子大駕,還望海涵”之類的客套話。
夜離涉世未深,只當血無演為其折服,已有幡然悔過之心,因此另眼相看,顯得彬彬有禮。
少頃禮畢,眾人輒商議起助兵之事來。
經過一番討論,血無演決定派遣焉其午率領五千人馬援助子熙公主,並令焉耆長老擔任監軍之職。子熙公主大喜不已,拜謝了隆恩。
血無演以人血蓄養妖盅,諸臣鹹服,唯有焉耆長老屢屢阻撓,他早就心生厭煩,只是焉耆長老三朝巨勳,德高望重,一時也奈何不了他,是以就藉此機會將他父子打發出去。
焉耆長老自然心知肚明,而焉其午茫然不知,他本是侍衛大統領,隨殿左右聽用,即時凜然奉命而去。
血無演又命侍從捧出兩盤黃金來,作為禮資送與夜離和子熙公主。子熙公主推遲不受,夜離卻大大咧咧的全盤收下。
夜離時刻惦念著子熙公主的琥珀墜子和繡花靴子,那都是許了諾的大事,是要去用銀子換回來的哩!而他在塔提堡人生地不熟,卻哪裡弄來銀子?就算有一個焉耆長老願意慷慨解囊,他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血無演忽然贈送禮儀,無異於天上掉下來餡餅的好事,正好救了他的燃眉之急!
夜離收下禮資,行禮道:“酋長仗義出兵,又贈送人情,如此不計前嫌,夜離感激不盡。”
血無演朗笑道:“本族乃是山野小邦,人丁稀少,物質匱乏,五千兵馬和這點金銀,實在是少了一點,還望二王子和公主見諒啊。”
夜離與子熙連連道謝。
再次禮拜以後,子熙便向血無演請辭,她既已求到了救兵,就恨不得雙肩生出一對翅膀,立馬飛回斯圖城去。
血無演雖然心有不捨美人,但也無法挽留,就率領眾臣送二人和焉耆長老出了塔提堡。
塔提堡南門外,焉其午早已集結了五千人馬,等候多時。
血無演授了節符給焉其午後,與子熙公主、夜離、焉耆長老一一道別。
三人回禮畢,乃翻身上了戰馬,徐徐而去。
血無演凝望公主綽約遠去,黯淡若失,恍似木偶僵立。
一時間,號角嗚嗚吹響,聲振九霄,五千兵馬各分五色旗號,如一字長蛇蠕蠕而動,徑直離了塔提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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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塔提堡到克京人最北的地界瓦楞關大約有三百多里的路程,其間山勢崔嵬,道路崎嶇,五千兵馬攢力疾行,也需要四五日的時間。
一路之上,兵馬行走甚速,但在夜離眼裡看來,卻恰如蝸牛爬行一般,因為他時刻惦念著公主的墜子和靴子哩,如今有了黃金,正該早日取回。
兵馬行過十多里,夜離就再也忍不住了,遂把橫纏在腰間的包裹束緊(焉耆長老當夜就叫人將夜離的包裹送還於他),與子熙等眾人約好在白沙渡駝揹人家相聚後,便興沖沖地打馬疾行,直奔白沙渡而來。
那白馬四蹄撒開,揚起黃沙滾滾,遮天蔽日,兩廂的山嶺宛如獸的脊樑往後踴躍退去。
寒風呼嘯,如刀割面,夜離禁不住渾身直打冷戰。
原來這南荒之地,春夏秋三季天氣不甚分明,只有到了寒冬才好似中土深秋一般,並且塔提堡為群山環繞,四季如春,更難覺察季節的變化,但是一出塔提堡,這寒冷天氣便感覺出來了。
夜離忍住寒冷,縱馬馳騁,不教兩個時辰,既已趕到了那地主家的院落前。
他急急甩鐙離鞍,下了白馬,大踏步朝院內走來。
守門的院丁早已覷見,卻是識得夜離,一邊撒腿往裡跑,一邊大呼道:“那搶牛車的強盜又回來了!那搶牛車的強盜又回來了……”
剎時院子裡炸開了湯鍋,一個個驚慌不迭起來。
那地主婆正靠在藤椅裡,眯眼兒曬太陽,精神頗是萎靡。忽聽到傳話,她嚇得直哆嗦,哭喪著臉道:“遭天殺的,又來幹什麼?快把門關起來。”
那院丁硬著頭皮復來關院門,夜離卻早已推門而入。院門還沒合上哩,被夜離一推,往後哐噹一聲,就把那院丁扇了個仰面八叉,額角撞起了個淤疙瘩。
夜離自不知門後有人,進來就高喊道:“老地主!我給你送銀子來了!快把那雙繡花靴子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