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氏本來也是提六禮之事的,結果看袁熙如此開門見山,頗有些心中古怪,畢竟彼時士族之間極重婚嫁禮儀,六禮一板一眼馬虎不得,常常流程走完,大半年甚至一年多都過去了。
士族如此,皇家更不用說了,但如今看袁熙猴急的樣子,巴不得明天就把事情辦完了,夏侯氏更覺荒唐,她想起昨日甄宓提起當初嫁給袁熙時的事情,忍不住出聲道:“皇后曾經和妾提過和陛下的婚事,其速度之快,簡直是聞所未聞。”
“陛下對於婚事的態度,和天下其他人都大不相同呢。”
袁熙聽了笑道:“皇后和你說過?”
“雖然彼時朕是年少荒唐,事急從權,但最重要的是我那時候我敵人很多,若不爭分奪秒,難免橫生枝節。”
“這些年來,我日日勤政不輟,唯恐有失,這才能走在同齡人前頭。”
夏侯氏低聲道:“陛下經歷傳奇,不由人不心生佩服。”
袁熙擺手道:“今時不同以往,現在已經能有充足的時間駐足留戀身邊風景,是我太急了,尤其是兒女婚事,我們做父母的,確實不應該逼得那麼緊。”
“我在這件事情上,還在站在天子的角度上去思考問題,倒是給夫人帶來了困擾,還請見諒。”
夏侯氏忙道:“陛下萬勿如此說,妾已經問過女兒,她對婚事很是滿意,至於禮節,只要陛下點頭,天下誰也不會非議。”
“妾這次來,就是代表張氏,正式答應這樁婚事,只是小女頑劣,若是將來給陛下添了麻煩,還請陛下看在上一代的份上,多少留些情面。”
袁熙笑道:“若張氏女郎頑劣,那天下也沒有賢淑的女子了。”
“我相信她一定能勝任太子妃,乃至皇后的位置。”
“既然如此,那婚事就按部就班進行,這樁事情一了,我也能夠安心放權,將來帶著夫人們去周遊天下了。”
“這天子位置太過折磨,急流勇退,做個太上皇也好。”
夏侯氏驚訝起來,“陛下年富力強,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天子位置,人人都欲得知,陛下卻好像唯恐避之不及,真是匪夷所思。”
袁熙笑道:“這個位置,可不是這麼好坐的。”
他指著鬢邊半白的頭髮,“我這十幾年時間一直不敢有絲毫懈怠,未曾有一天虛度,做了數倍於同齡人的事情,早就身心疲累不堪了。”
“最初跟著我的許多部下,也因為過於勞累,多有早逝者,讓我也是愧疚不已。”
“好在天下已經走上了正軌,這兩年倒是稍微歇了過來。”
夏侯氏低聲道:“陛下勤勉,連漢南那邊,也多有傳頌。”
“只是不知道漢南將來如何,陛下若是消滅魏國,將來會對漢南用兵嗎?”
袁熙出聲道:“我自然不願意,但也不是說漢南做什麼事情,我都可以接受,這是由兩邊立場不同決定的。”
“但我希望兩邊可以不動兵戈,天下大勢所趨,我認為遲早有和平解決的一天。”
“畢竟晉國漢南在狹義上看上去是對立難以共存,但在解民倒懸,天下太平上,目標還是一致的。”
夏侯氏心情複雜,她自然不希望兩邊打起來,尤其是現在張氏女郎將來成了晉國皇后,難道要讓其看著晉國攻滅漢南,讓劉氏關氏的後人遭受兵災嗎?
袁熙看到了夏侯氏心中糾結,笑道:“你放心,如今表面袁氏張氏聯姻,其實也是兩國聯姻,這是劉禪那邊主動釋放出的善意,我會承他的情的。”
“即使將來形勢走向不好,我也會盡量避免刀兵。”
夏侯氏鬆了一口氣,卻聽袁熙調笑道:“夫人再不放心的話,要不要親上加親,這樣就更加親如一體了。”
夏侯氏漲紅了臉,她雖然知道袁熙是開玩笑,但還是咬牙道:“陛下是天下萬民天子,怎麼說話這麼不正經!”
不知怎麼,她的語調之中,竟有幾分嗔怪的味道,話一出口方才發覺,趕緊正色道:“陛下請自重!”
袁熙看著夏侯氏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道如今自己為數不多的樂趣,就在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