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成都。
郭皇后走進屋裡,映入眼前的是曹丕和兩個妃子躺在榻上,三人皆是赤身裸體,四肢交纏在一起,口角流涎,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樣。
聞著屋內熟悉的刺鼻味道,郭皇后眉頭皺了起來,對旁邊的宮人道:“陛下用了多少五石散?”
一旁的宮人戰戰兢兢道:“兩……不,三瓶。”
郭皇后臉色難看,“三個人?”
宮人結結巴巴道:“陛下一人。”
郭皇后倒吸一口涼氣,失態道:“本宮不是讓你們勸諫陛下,一次不能超過半瓶嗎?”
“你們是不是不想活了?”
幾個宮人連忙跪下道:“皇后恕罪,皇后恕罪,小人勸了,可那時候時候陛下已經用過了五石散,誰的話都不聽,還說再勸阻的話,就要當場處死我等啊。”
郭皇后聽了,牙齒咬了起來,最後頹然道:“算了,把兩個妃子用被子裹了丟回去。”
幾名宮人忙不迭叩頭領命,找了被子將兩個妃子裹著,送回住處去了。
郭皇后又命人叫來醫士,給曹丕灌下半碗藥汁後,曹丕哇的一聲,將胃裡的東西吐了一地,方才漸漸清醒過來。
他只覺頭痛欲裂,緩緩睜開眼睛,在模糊搖晃的視野中,終於是辨認出了郭皇后的面容,便自笑道:“皇后來了啊?”
“可惜了,皇后沒有趕上,方才的光景……嘖嘖……”
郭皇后出聲道:“陛下看到了什麼?”
曹丕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不可言喻,不可盡述,實在是生平僅見啊。”
“我做賦的靈感又湧現出來了,扶我起來,我還能寫,我要寫千言萬字,徹底超過阿父!”
郭皇后讓醫士宮人退下,“陛下,五丈原丟了。”
“晉軍大軍已經進入漢中道,沿路鋪路架橋,只怕一年半載,就能威脅到漢中了。”
曹丕臉色一變,“皇后何須煞風景,此事朕昨天就已經知曉了。”
郭皇后出聲道:“所以陛下找妃子嗑藥,麻醉自己,逃避現實?”
曹丕臉色漲紅,心中湧起怒火,他伸手把郭皇后一推,“你這女人,如此煞風景!”
“我正是因為日日憂心國事,方才需要放鬆一下,不然人早就瘋掉了!”
郭皇后踉蹌幾步方才站穩,她站直身子,出聲道:“陛下,妾早勸諫過,五石散不是什麼好東西,大臣可以用,陛下能不能就不用,儘量少沾。”
“如今陛下用的量,已經是接近致死了,這樣下去,只怕晉國還沒打過來,陛下就要出事了!”
曹丕越發惱怒,“你懂什麼,你懂我壓力有多大嗎?”
“晉國打過來,我肯定會死,你們這些女人,只要跪下逢迎晉軍,便能保住性命,甚至還能成為兇虎的後宮,享受榮華富貴,不是嗎?”
郭皇后冷冷道:“陛下,這是天子該說的話嗎?”
“陛下覺得妾是這樣的人嗎?”
曹丕無言以對,他煩躁地對郭皇后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郭皇后欲言又止,最後只得拜了一拜,轉身走出屋去。
曹丕扶著牆壁慢慢站了起來,他看到一地的狼藉汙穢,空氣中瀰漫著複雜難明的混合氣味,讓曹丕胸悶欲嘔,他走到窗前,猛然伸出手去一推。
窗子彈開,映入眼簾的是成都城的繁華街景,曹丕來到成都後,徵發民夫仿造銅雀臺修建了一座高臺,在遠離塵世喧囂的同時尋找創作靈感。
如今高臺之下的成都城剛下過雨,在晨曦的輝光之中如夢似幻,宛如仙境,換做平時,曹丕一定會詩興大發,當場賦詩幾首。
但如今他卻是完全提不起興致,他只覺得腳下的成都城,不過是沙盤之中的微縮箱子而已。
而更加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攜著無可阻擋,毀天滅地的威席捲而來,在將來的某一刻降臨,將這座箱子,乃至被困在這箱子裡面的自己,全部碾成齏粉。